她似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被宁楚忌搀扶着回到若谷。
“你......还好吗……”扶她坐在靠椅上,将一杯花茶放在她手边。
她无声地看着那杯花茶,记起来初见林诺那天,言承看林诺的眼神。目光一下子冷了下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好......”他答应下来,离开了房间,关上了房门。
屋外的光被挡在外面,屋内的人失声痛哭,宁楚忌靠住房门疼痛地合着眼失语。
他听着尹玖的哭声,眼眶有些泛红。对于她和言承之间的事情,他并不很清楚,但是从尹玖的表现可以感受到,言承一定伤透了她的心。不论言承是否做错,让一向温柔待人的尹玖如此痛苦,都是他的不是。
“呜......”声音渐渐小了些,“言承......”
听她喊出这个名字,宁楚忌的双眼卑微地垂了下去,深吸了一口气,无声地走了开,远远地离开了她的寝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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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深夜,没有月光也没有星星闪烁,漆黑的夜空比往常更深邃,黑得似无底洞,黑得惹人发慌,就如同宁楚忌此刻的心情,被绝望的悲伤包裹。
“大人,帝上已经一天没用膳了,她也不开门让我们进去......”扎着丸子头的小侍女紧张地跑来找夜下乘凉的宁楚忌,“您快去看看吧。”
宁楚忌蹭地站了起来,还没有回答侍女便似踏着风火轮一般疾行到尹玖寝宫。
殿内灯火通明。
他推了推门,从里面反锁。
“尹玖!”没有回答,“尹玖!”屋内仍然沉默。
感觉情况不妙,他破门而入。
在昏黄的灯光下,尹玖斜倚着木凳,瘫在桌前。
满脸通红,一直红到耳根。双眼失神,迷离而深邃,虽是半睁着眼睛,却像是失去了意识,毫无神智。
手边是大罐大罐的酒瓶,零零散散倒在桌面上,余下的酒洒了一桌子,一直流到地上。尹玖脚边也摆了一圈的酒罐子,东倒西歪地靠在一起,堆成一团。
尹玖听到有人进来的声音,顺着看了过去。
目光与宁楚忌撞在一起。
她的样子很颓废,能让她喝醉成这个样子,到底灌了多少酒也可想而知了。
“宁楚......忌?”她的食指在空气中胡乱笔画。
宁楚忌上前抓住她的手,稳稳地扶住她,“你怎么这么傻?”
“傻?”尹玖哽咽着,“连你都说我傻……那承哥哥也觉得我傻吧?”她的眼眶又一次泛了红。
“小玖,”宁楚忌痛苦地拧着眉头望着尹玖,“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我......我可以告诉你吗……”她觉得自己很丢脸,她的脸通红发紫,她的意识已经不清醒了。
蹲在地上拉住她的手,宁楚忌抬头望着双目红肿的尹玖,用力点点头,“可以,你可以信任我。”
“宁楚忌......我,我是不是很恶毒?
林诺是承哥哥身边的玄侍,承哥哥对她很好,好得过分......我甚至觉得他已经不再需要我了……
卿萍说林诺可能会谋害承哥哥,我便应允她给林诺一个警告,可......谁知道她会闯进毒潭,还中了百果香毒......承哥哥因为这件事情对我发了脾气。
我真的,真的知道自己错了……所以我想向她求和……我也对她很温柔......
可是承哥哥毒发那一天,我读取了他的记忆,发现......发现......”尹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呼吸越来越急促,泪水大滴大滴地砸在宁楚忌手上,湿了衣襟。
宁楚忌小心地用手帕擦拭她的眼角,将不断涌出的泪水全部抹去,心尖火烧一般的痛。
“我发现林诺将幽冥草的解药藏在口中,强制性地灌给承哥哥......
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好狠的心......承哥哥救过她的命啊,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她已经说不下去了,话哽在喉咙里甚至发痛,使她吐不出只言片语。
“所以你才那样对她?才想把她赶走?”
尹玖含着泪点点头,“嗯……”
“林诺她......是不是被控制了才对言承下了药?”宁楚忌之前在墨林中听到冉以墨的话分明说了林诺是无辜的,也许尹玖只是误会了林诺。
“我知道......她不是出于本意......”尹玖的目光突然锋利了起来,“那又怎样,如果不是她,歹人也没办法伤害承哥哥不是吗……从她出现起,承哥哥就不断地陷入麻烦,现在甚至差点丢了性命……能阻止情况变得更糟的唯一办法,就是让她消失!”
尹玖颤抖着瞪着屋外的黑暗,“她只有消失了……我才能和承哥哥永生永世长厢厮守。”
宁楚忌看着面前尹玖狰狞的表情,失了神。她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你的承哥哥真的爱你吗......”与言承和尹玖从小玩到大,他对这两个人的心思一清二楚。尹玖喜欢言承是显而易见的事实,但言承从来没有回应过她,甚至说过“只是把她当做了妹妹”这样的话。他真的还值得尹玖全心投入吗?
“爱不爱,有那么重要吗……”尹玖自嘲,“只要他能待在我身边,不爱我又如何呢?”眼神一下子转移到宁楚忌脸上,“你爱我吗?”
这是醉话吗?还是说她现在还清醒着?
“你知道的。”你知道的,我爱你这件事情,你一直都知道。
尹玖用一只手托住宁楚忌半边脸颊,“你是爱我的吧?”
她的手很凉,就像多年来她对他的态度,从未改变过。
“爱。”他是这样回答的。
幻想过无数种表明心意的可能,却没想过会被她亲口问出。
他对她的感情如何,她从来都感受得出,因为他对她的爱热烈而深沉,她无法躲避。
“你像我爱承哥哥一样爱我吗?”
这句话,化作冰锥,直直刺入宁楚忌的骨髓,将他折磨得绝望无助。
“比你对他的爱更深。”这是作为她的追随者,能够咬着牙说出的答案。
尹玖落了泪。
宁楚忌想知道,那滴泪究竟是不是施舍给他的。哪怕只是一滴,只要是因为他而落下,也便值得他对她这么多年的默默付出了。
“如果你帮我做一件事情,我可以属于你......你愿意吗?”尹玖笑了,遍体鳞伤,鲜血不止。
宁楚忌有些纠结,但更多的是心疼,“如果是伤害别人......我做不到......”
“宁楚忌,看着我的眼睛。”尹玖捧起他的脸,双眼写满哀求,“帮帮我吧,好不好?”
“你......要我做什么?”
“去向魔尊求咒丸,那个能让凡人灰飞烟灭的灵丹。”
宁楚忌咬着牙,“你为什么会这样?你明明那么善良......为什么要置她于死地......”他知道,咒丸是给林诺用的。
感觉到宁楚忌抗拒的神情,尹玖吃痛地皱眉轻笑,将手边的酒罐用力打碎,迅速拾起一块碎片,架在脖子上,“宁楚忌......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
瓷片扎进肉里,伸出鲜血,顺着尹玖雪白的脖颈留下,染红了纱裙。
宁楚忌慌乱地想要将碎片移开,尹玖却刺得更深了,“答应我,否则我会死在你面前。”
尹玖知道,对爱的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她自己已经亲身体验过了。就算付出一切又怎样,就算最后只是一场空又如何,只要能留住言承,就算他的心不在自己身上,也心甘情愿。
“好,我答应你......把瓷片放下吧……”宁楚忌红了眼,红得让人怜惜。
他爱她,可以为她做这世间所有事情。恶事、邪事、傻事......就算杀人放火,只要她愿意正眼看他,只要她可以把心房腾出哪怕芝麻大的地方给自己,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