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指东南,维为立夏。
每年立夏这一日,皇帝都会在太液池旁的蓬莱岛上大宴群臣,宋运生下了早朝便在宫中听书阁与同僚闲话等着开宴。今日朝上圣上一如往年将冰窖里的藏冰开启赐予群臣,不分品阶每人各分得两尺见方的一块,他便吩咐了等在宫门口的车夫将冰块先送回家中务必让夫人全部赏给六姨太。想到六姨太,宋相脸上开花的褶子又压上了一个满意的笑容,月前诊出月容有了身孕,他本以为玲珑会是他最后一个孩子,不成想老六肚子争气,又怀上了,让他觉得得意的很,感觉自己又年轻了几岁,走路都轻快了。这不还未立夏头几天,月容便吵着要吃玉赐的冰,说是要给未出生的孩子添些皇家的福泽,他知道她这是在自己跟前邀宠呢,左右不过是一块冰,只要她高兴,随她去。
沈婉柔正与府内家眷在府内别院里听戏,今日立不论皇室还是普通百姓,按习俗皆会热热闹闹的迎夏消暑,戏台上柳红儿正咿咿呀呀的唱着,柳红儿是乐坊的名角。戏台子搭在院中的荷塘前面空地上,正中对着凉亭,凉亭两侧回廊曲折,凉亭并回廊上摆着黄花梨木镂空雕刻四角桌,一桌四把太师椅,台上人身姿聘婷,一舞一动若回风流雪,声音宛如空谷莺啭。
宋宝珠坐在母亲身边正听得入迷。管家过来在母亲面前低语,母亲脸色瞬间乌云密布,不过也只是一瞬,母亲冲管家点点头,管家便下去了,宋宝珠看到他顺着回廊走到月亮门,门前立着每日送父亲上早朝的车夫。
沈婉柔看了一眼坐在身侧的单月容,水嫩的脸上容光焕发,尽是得意姿态,一点不似刚纳进来时的柔弱怯懦,真是使得好手段,这哪是在相爷面前邀宠,仗着自己有了身孕,这是在这个家里立威呢!相爷明面上来让她安排,看似权利在自己这个当家主母手中,其实早就定了主意,不过借自己的手息众姨太的口罢了,那么一大块冰,吃的了吗?也不怕吃坏了肚子,说是为孩子求福,也不拍这福泽太深太厚受不住。
柳红儿一曲唱罢,沈婉柔开口道,‘今日立夏,宫里赐的冰下来了,承蒙皇恩浩荡,其实应该像往年一样,府里家眷无论男女老幼,由厨房做了冰沙,每人分一碗,共享天家福泽,然今年情况略有不同,六姨太怀有身孕,为了六姨太肚子里的孩子多受鸿福,今年的冰就不分了,宫里赐的冰全部留给月容,大家若想吃冰,吃咱自己府里的即可,谁也不许动宫里那块。’
六姨太单月容也不推却,起身略微一福,‘多谢夫人!夫人与相爷如此厚爱,月容受宠若惊。’
二姨太单秀容开口道,‘妹妹真是好福气,想我怀采薇的时候,也没有过什么特殊的待遇,主要还是夫人疼你,念你年轻,怕辛苦了你,你可要好好谢谢夫人大恩大德。’二姨太故意避过老爷,给她戴高帽,却不知觉间在给沈婉柔树敌。沈婉柔觉得恶心,但表面依旧波澜不惊,道,‘大家都是一样的,先前府里没这样好光景,是月容妹妹福多身旺,赶上这样的好时候。’
单秀容和单月容是同父异母的姐妹,她们父亲单和本是商贾,因本朝有重农抑商之风,商人地位低下,便千方百计的与宋运生搭上了亲,在宋相的提点下捐了个实体官,当上了地方县县令,做了没几年,单和商人本性逐渐败露,被宋相在朝中的政敌参了一本,不得已又打了小女儿单月容的主意,单月容母亲原是青楼卖艺不卖身的女子,在家中位分亦不高,单月容即便正常出嫁为正室也不会有什么好婆家,亦是心甘情愿入相府,虽说是做妾,但相府树大根深,相爷又极其宠爱,待遇吃穿用度一切不差,与姐姐单秀容也彼此有个照应,竟比在闺阁之中的光景更舒心惬意。
宋运生有一妻六妾,除了正妻沈婉柔育有两子一女,便只有二姨太单秀容有一女采薇,其余姨太皆无所出,六姨太怀有身孕无疑是相府莫大的喜事。
除了二姨太搭了几句话,三姨太四姨太五姨太皆是答应着并不作他话,毕竟她们都没有自己的孩子,心内的酸楚可想而知,不知是嫉妒还是羡慕都不必深究了。
大家各怀鬼胎面和心不和的总算将这一日热热闹闹的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