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别的意思,九哥。”莫敏尔看见许九飞快的动了一下,可能是怕带着自己,又硬生生的止住了。
“知道,我也没别的意思,下意识的,只是有点不习惯。”许九不自然的笑了笑。
莫敏尔这会儿也不紧张了,看着许九面上尴尬的笑容,从心底里,由内向外的想笑。
什么样的笑容最好看,就是莫敏尔现在这种状态下,自然散发出来的笑容。先是眼里现出现笑意,接着嘴角微微的上翘,最后,笑意整个绽放在面容之上,像迎着朝阳绽放的不知名小花一样,寂静而又光彩夺目。
莫敏尔注意到了许九眼神里短暂失神的目光,略微的避开了一些。
“你笑起来和我老婆一样,都很好看。”
听到许九说的话,莫敏尔的笑容一下子就停住了,虽然笑还停留在那里,但去失去了刚才的灵动和光彩。
许九说的极其真诚,将心底最真实的感受用最真诚的语言说出来,是许九化解尴尬的不二法门。
莫敏尔借着拢头发的工夫,定了定神,从又冲着许九展颜一笑。
“谢谢九哥的夸奖。”
“时候不早了,你的脚伤,医生不也让你多休息嘛,有什么我们改天再谈,你看好吗?”
“好的,改天我给你打电话。”莫敏尔也觉着该走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第二天一大早,就接到了朱亚文的电话,许九回了句:忘不了,就挂掉了。
昨天,许九睡的很晚,一直在思索着自己的前半生,许九一直都知道自己有些不同。
在村子里,自己都一直被叫作傻九。十二岁之前,许九是没有记忆的,所有的记忆都是从十二岁开始的,那一年,姐姐十五岁,哥哥二十一岁,爸妈同龄,都是四十五岁。
也就是从那一年开始,许九才慢慢的摆脱掉傻九的外号。上个世纪的七、八十年代,人们普遍的缺吃少穿,大部分的人过得都不好,哥哥因为一场病,失语了,这才有了后来的自己。而许九的到来,在十二年的时间里,没开口说过一句话,爸妈想尽了在那个时代条件下的所有办法,带着许九四处求医问药,得到的却是各种绝望。生活中的任何困难都没难得住他们。一家人像狗一样的活着,受尽白眼和磨难,所以,许九特别理解他们的伟大。
求医无果之后,许九就每天跟在姐姐身后,不哭不闹,特别懂事,就是不开口讲话。姐姐上学,许九就拽着姐姐的衣角,乖乖的跟着,还随身带着个小凳子。
就这样,一过就是十二年。
也许是苦难受够了,也许是老天爷开了眼,十二岁那年,姐姐听到了许九口中专属于她的称呼:姐姐。
姐姐也是第一时间将事情告诉了爸妈,那时候,一家人围在许九身边。
“爸爸,妈妈,哥哥,姐姐,小九”姐姐不断地重复这些话,说一个,就指一个,许九也跟着不停的说。
妈妈眼里止不住的泪水,爸爸只憨憨的笑,不停的安慰着妈妈:“好事,好事啊,哭啥。”
许九并不讨厌那些叫自己傻九的人,因为,许九以绝对的高分从高中毕业了之后,叫傻九的人就很少那么再叫了。限于那个时候的家庭条件,和年龄的关系,许九就没有再去高一级的学府学习,对此,许九并不后悔,养家糊口才是许九最想做的事情。在家呆了半个月之后,许九就出去四处打工。
到了结婚的年龄,又是一个老大难的事情,但傻九的称呼不是白叫的,没有那家儿愿意把闺女嫁给一个曾经的傻子。直到三年前的2013年,已经35岁的许九才碰到现在的老婆,张晓晓。
许九脑海里想着这些,感觉上就好像又活了一遍一样。
许九跑步回来就已经七点半了,洗漱过后,去吃早饭,然后坐公交去找朱亚文。
来到朱亚文租住的城中村,朱亚文的大门敞开着,朱亚文正在收拾,床边一个大纸箱子,已经打包好了。
“许哥,来了。”朱亚文放下手中的东西:“没想到,两年多能有这么多东西,昨晚,稍微一清点,吓我一跳。”
“买的时候,是不是觉着对你重要无比,现在又觉着多余。”
“哎,你还别说,还真是这样。”
“是不是现在翻出来,又舍不得扔掉。”
“靠,真相了。”朱亚文想想还真是,可万一以后要用到呢。
“你是不是在想,以后说不定还会用到呢?”
朱亚文瞪大双眼,吃惊的望着许九
“别看了,收拾吧,省的你以后再买。不过你该买还是要买的。”
两个人收拾了两三个小时,才算收拾妥当。朱亚文借了个电动三轮车,还挺大。然后又搬上搬下,直到一点钟,才把所有的东西归置好。
“不常用的东西放在箱子里,箱子上我都有标记,虽说不全,可也八九不离十,用的时候再拿出来。”
朱亚文点点头,累的话都不想说了。
屋子很干净,一室两厅,大件的家具一样不缺,电视,洗衣机,厨房用具都八成新,挺不错的一个地方。
“来电话了,下去吃饭去吧。”
都这个点儿了,许九也没推辞。
三个人一起吃了饭,下午许九是没事的,就打算去认得一个干娘家转一圈儿。
说起来,这事儿还有点意思。
那是,许九刚来的时候,双休不上班,晚饭以后,许九出去闲逛,在老居民区的一条老路上,有这么一个老太太。
那时候已经是深秋了,老太太穿的齐齐楚楚的,手上还拿着一个小手袋,金耳环,玉石手镯一样不缺。
老太太在路上走的很慢,还左右看,时不时还停一下。当时许九就想,会不会是迷路?又或是找人?
赶巧,对面走过来几个小年轻,看样子是喝了就的,都光着上身,走路都有些不稳。许九怕碰到老太太,就赶忙上前两步,走在老太太的身侧,将对面的几个小年轻隔开。事实证明许九想错了,那几个小年轻路过许九身边的时候,刻意的让了让。
许九回头看了看,就打算离开。
“小伙子。”
许九停下脚步:“您是喊我吗?大娘”
“小伙子,这片儿有个振华小区,你知道在哪儿吗?”
“振华小区?大娘,我对这片儿不熟啊,我也是吃过饭,出来转的。”
“那麻烦你了,小伙子。”灯光下,大娘的神色有些掩饰不住的失落。
“大娘,您是找人吗?”
“没事,大娘以前住在这片儿,搬出去有好些年了,最近又搬回来了,就想看看还在不在?”
许九看见路边有长条椅子,刚好在路灯底下,就说道:“大娘,您要不坐下歇会儿,我上前边儿去问问,您看怎么样?也省的您再跑”
大娘犹豫了下:“只是太麻烦你了。”
“也不算麻烦,没碰见您,也是要在这片儿转上几圈儿的。”
沿着这条路往前走,行人就很少了,都是一些建筑工人在路上,成群结队的。大部分的老旧房子,都拆掉了,没拆掉的,围墙是也写有大大的拆字。许九问了几个年轻人,都是租住在这里的,没问出什么来。
许九站在十字路口,往两边看,见不远处,有个小卖部,门口有个上了岁数的,正在躺椅上休息呢,就走了过去。
老人家还真知道振华小区,指着不远处的工地:“那就是,已经拆了,人都让孩子们接走了,总共也没几家儿,怎么,你家原来是振华的?”
“不是,我大娘家原来是这儿的,我就是来问问。”
许九得着信儿,其他的也没问出来,就回来了。
“小伙子,怎么样?找到了吗?”
“大娘,找是找到了,不过已经拆迁了,原来的那些人,都让家里人接走了,现在都成了工地了。”
老太太听了以后,半天没说话。老太太沉默了好一会儿,笑着对许九说道:“谢谢你啊,小伙子”
“大娘,不当谢,又没帮您什么忙。”
“你看大娘,让你跑了半天,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我叫许九,言午许,七八九的九,您叫我小许就成。”
“那好,我就叫你小许吧!”老太太挪了挪地方:“你要不着急走的话,能不能陪大娘说会话?”
“陪大娘说会话倒没什么,我是担心大娘您一个人出来,家里人着急。”许九坐下后说道。
“没事的。”老太太笑着说道。“好些年没回来喽,那时候就住在振华,后来,随着我家那口子去了南边儿,一去就是几十年,才刚搬回来没多些日子,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得,吃了饭啊,就心神不安,就自己出来转,走着走着就来到了这儿。”
“大娘,我大爷怎么没陪您一起啊?”
“你大爷啊?走喽,好几年了。”老太太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还挂着淡淡的微笑。
“您看我的嘴,勾起大娘的伤心事了。”
老大娘摆摆手,没说什么。
“大娘,您几个孩子啊?”
“两个,大姑娘在国外,三五年不回来一趟,电话倒不断,儿子在身边,整天啊不着家,家里啊就我跟保姆,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左邻右舍都不熟,再说了,都是些年轻人,和我一个老婆子也没什么可说的”
“那您孙子孙女儿都大了吧?”
老太太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小许,你说现在的年轻人都是怎么了,结婚晚不说,孩子也不要,哎,儿大不由娘啊!”说到这儿,老太太叹了口气:“不过啊!还好,离了后来又找了一个,比他小着好十几岁,这都不说,好在是愿意要孩子了,现在孙子孙女儿都四岁多了”
“那您老现在过的可是好日子,净享清福了”
“小许,你说人老了图的什么?你说我享清福,儿子,儿媳隔三差五的会来一趟,让我见见孙子,孙女儿,那是人家嫌弃咱!”老太太说到这儿,就有些生气了。
“大娘,您可别生气,把您再气着,我的罪过就大了。”
许九一说,老太太就乐了:“这又不是你气的,你陪我说话,我感谢还来不及呢!”
老太太长出了口气,刚想说什么,一辆黑色的商务轿车,就冲了过来,一个急刹车,就停在了两个人面前,呼啦啦,下来好几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