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轻轻地敲门声，使专注候听的侯菊香有点惊慌，她和余大勇约好今晚月上柳梢头来家相会，正好菊香的男人去西安，大勇的媳妇也去了娘家。他没有失约，果然来了，她却没动。“砰、砰、砰”第二次敲门，还没动。“砰、砰、砰”第三次敲门，“吱喽”一声，门开了，侯菊香站到面前，余大勇把菊香抱起来，三步并两步，走进屋，撩到炕上，忙解扣脱衣，把菊香压在身下。菊香把他推开，让他坐起，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先听我说几句话，你媳妇那么漂亮，为什么还要找我？”“白馍吃腻，想吃黑馍！”“放屁！谁是白馍谁是黑馍？”“翠竹是白——黑馍，你是白馍。”“是不是老实话？”“是老实话！”“我好看吗？”“好，好看死了。”“哪儿好看？”“身材好看，脸蛋好看，麻子好看。”“放屁！”“真的，你下巴上那两颗小麻点就像两颗白珍珠闪闪发光，非常好看，也很珍贵！”菊香忍不住想笑。大勇更得意了：“连你尿尿都好看！”菊香生气了：“混账，流氓！在什么地方看过？”“有一次，你进了路边厕所，我从外边墙缝里看见的。”菊香骂道“不要脸，偷看女人尿尿！”其实，她心里挺高兴的，这说明他心里早注意自己了。“你知道我的身份嘛？”“黄魁媳妇。”“还有呢？”大勇吞吞吐吐：“窑姐。”菊香脸上由晴变阴，但马上又成多云：“那你为什么还来找我，那你嫌弃不嫌弃？”大勇忙说：“不嫌弃，不嫌弃！”“那为啥！”“在西安上学时，多少洋学生追我，我不愿意。走过鸭子坑、开元寺，一排挨一排的妓院门口，搽胭抹粉的妓女向我招手，我毫不动心，可是今年你到咱村，我一见你，就像平静的水池投了一块石子，激起千层浪，把我的魂都勾去了。你那水汪汪的眼睛，细溜溜的腰身，轻盈盈的双脚，白嫩嫩的小手，整天在我眼前晃动，搅和得我心神不安。”菊香眼里含着泪花：“是真的？”“要假话，立即暴死！”菊香捂住他的嘴，冲动地把他搂在怀里：“我的亲旦旦！”她碰过的男人不计其数，除了她的干兄弟罗克外，就只有大勇说这样的痴情话。
大勇手忙脚乱，立即要办事，菊香阻止他：“别急，我还有话要说，黄魁上无父母，下无兄弟，孤身一人，既没本事，又是鳖蛋，常受人欺，你要保护我。”说也巧，这时正好有人敲门，好一阵没人应，就听见给房上扔石头，大勇要出去收拾，菊香阻止道：“这不好，会暴露目标。”“保护你我会做到！”“还有，我吸烟、喝酒、吃肉……”没等菊香说完，大勇抢着说：“这我包了。”菊香满意了，解开了怀，菊香把他这锅水旺火烧得滚开，但就是不揭锅盖，现在揭开，蒸气腾地冲出，势不可当，他就像一匹野马，在大草原上，疯狂奔驰，但菊香说他有勇无谋，教了几招，使他大开眼界，十分新鲜，非常解馋。他心想，到底是经过大世面，就是不一样。在这方面比他媳妇强多了。媳妇死板，菊香活泛。菊香不让他任性，说以后日子长着呢。起身给他烧水泼茶，茶叶虽比他家的差远了，但现在口干渴，喝起来也香甜。菊香坐在大勇的跟前，大勇枕在她的腿上。菊香抚摸着他的头：“我给你唱段戏。”“你还会唱戏？”“过去住在戏院旁边，没事常看戏，倒学了一点。”“那快唱！”“唱‘探窑’里王宝钏的一段：
老娘不必泪汾汾，
听儿把话说原因，
我的父在朝官一品，
所生下三花无一男，
二月二来龙出现，
我父命我飘彩定良缘、
王孙公子千千万，
绣球单打薛平男、
我的父一见把脸翻
前门里赶出薛平贵，
后门又赶王宝钏，
无处来来无处去，
只得寒窑把身安。”
她唱得委婉动听，缠绵凄楚，没饱经沧桑之苦，是不会有此音韵。鸡叫二遍，她戛然而止。大勇说：“唱得真好！怎么不唱了？”“天快亮了，你该走了！”“再等一会。”大勇搂住了菊香的腰，不愿离开。
菊香疼爱地说：“天亮了，走出去人看见不好。”“那戏还没唱完！”“好戏还在后头。下次再唱。”不由分说把他送出门。余大勇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地走了。
送走大勇后，菊香坐在炕上，一阵激动，没想到这事来的这么突然，这么迅速，让她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莫非是做梦？她拧了下大腿，觉得疼痛，方信是真的。天还未明，屋里很静。这使她不由得想起自己的身世。
她只记得四五岁住在地窖里，就是平地里挖一个很大很深的四方坑，在坑的四壁挖土窑，人住在里面，坑下院子栽着树，还种着菜。有一个水窖，积有雨水，人就吃那里边的水。这地方是旱塬，十年九旱，吃水艰难。在这地方讨饭，宁肯给一个馍，也不给一碗水。这里生活很苦，经常吃不饱。后来她被卖到山里，就更苦了。经三次倒卖，她被卖给西安一个妓院。
收养她的是妓院鸨儿，在妓院长到十四岁，就逼迫开怀接客，受尽人间蹂躏，苦不堪言。这个妓院名曰“春花院”，实际是下等妓院，妓女多是年龄大的、长相一般的，或被上、中等妓院淘汰下来的，她在里面算梢子，是妓院主要的摇钱树，再加她是鸨儿娘养大，给她偏吃偏喝，好穿好戴，遭到其他窑姐的忌妒，但她们哪方面都比不上，也没办法。
有一天，她在妓院门口站着招揽生意，看见一个白白净净的学生走过，她招呼他进屋坐。这小伙没多想，竟好奇地跟她进了屋。这是一间小屋，虽然低矮，但收拾挺整齐干净，一张床、一张桌子、两把木椅。
菊香给他倒了一杯热茶，双手递给他。小伙看见那双手，又白又嫩，心里“咯噔”了一下，不觉脸红了。他们坐了一会，说了一会话，那小伙就走了。走时菊香说：“以后常来玩！”
自那以后，这小伙隔三差五地总爱去看菊香。在多次接触中，菊香知道，这小伙名叫罗克，今年十七岁，小她三岁，在西安上高中。他父亲罗仁在北院门开了个大的干果行店，把从新疆运来的葡萄干、杏干，兰州运来的百合、水烟，四川运来的柑桔、腊肉卖给陕西的客人，再把陕西的木耳、核桃、花椒等土特产收购来，转运到西南、西北去卖。生意做得很大，雇有十来个伙计。在西安还有两院房。就他这么一个儿子。等今年高中毕业，能考上大学就上，考不上到店里当二掌柜。
他提出认她为干姐，她满口答应，开始以姐弟相称，后来发展为情人关系，他爱她漂亮温柔，聪明有情，她敬他纯真朴实，侠义可靠，但他们知道，要罗家娶菊香这样身份的媳妇是绝对不可能的。于是商定，攒钱赎身，决心相约私奔，离开这吃人的火坑，到深山里，开荒种地，采桑养蚕，生儿育女，颐养天年。她问他：“你能舍得那份大家业？”他回答：“钱财是身外之物，好儿不在家当。我们要靠自己的双手去创造财富。”“那你不在乎我的身份？”“那有什么，你是受害者，不是自我堕落。明朝吏部尚书王景龙爱上了京城烟花名妓苏三，后苏三被诬陷杀人，打进监牢，王公子解救危难之中。为她平冤，且不避封建世俗，娶她为妻。宋代的皇帝宋徽宗也爱上妓女李师师，何况我等平庸之辈。遇到你是我的幸运，得到你是我的福分。人生能遇一知己足矣。”
菊香搂住罗克的腰，脸埋在他的胸膛上，呜呜地哭着，罗克又说：“你放心，我一辈子会对你好的，要使你以后幸福！”“你不要再说，我相信你会的，你是可信赖的人！”她解开纽扣，要以身相许，他谢绝了：“等结婚的那一天！”
在‘春花院’的姐们眼里，罗克是菊香的常客，其实在几个月的交往中，他们并未发生肉体关系，在一块只是说说话儿，喝喝茶水，嗑嗑瓜子，吃吃糖果，不过吃法不一样，她把瓜子仁儿放到舌尖，送到他口里，他把糖果在口里含一会，喂到她的嘴里。
两人合攒的赎身的钱凑齐了，一切都准备好了，就要第二天按计划行动时，大祸却降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