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青在过堂时忽然死亡,而死前口中一直咒骂着当朝成武王南予珽来路不明,意图谋反,这不可谓不是一个大事情。
皇帝第一时间得知此事后便要求大理寺封锁消息,对外只说杨青是得了急病死的。而对内,则要求宣文王南予琤继续调查此事。
南予珽想要一起调查这件事,却被皇上拒绝了。
本就怒气冲天的南予珽得知皇帝把他排除在案子之外,更是怒火中烧,不管不顾地往皇宫里来质问皇帝。
“我要查杨青的案子。”南予珽进来就直接对皇帝说。
皇帝没有抬头:“现在进门来请安也不会了吗?越来越没有规矩。”
“为什么不要我查杨青的案子?”南予珽问道,“这事关我和我母亲的清白!”
“也事关南平皇室的清白。”皇帝抬起头,“当初杨青压迫百姓的案子你主动没有参与审理,为什么?”
“因为他是我的部下,我要避嫌……”
“那现在这杨青死的时候你就在旁边,你又如何说?”
“皇兄,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是我杀死杨青吗?我为什么要杀他?”南予珽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当初不要你参与审案,你为何要参与进来?”皇帝语气也严厉起来,“你若听朕一句,那如何也不会到现在这种样子。”
“那杨青一直死不开口,非要等我去才……”
“他杨青是什么人?你是什么人?为何他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你们之间什么关系?”
南予珽一时间愣在原地:“皇兄……你是不相信我?”
皇帝起身,表情却是说不出的冷峻,这样的神情是南予珽从来没有看到过的。
“相不相信,也只有案子结果出来才能再说。”
“……你到底是不是我那个皇兄?”南予珽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个总是宠着他包容他的哥哥,现在竟然如此漠然且怀疑地面对他。
“你回府里去吧,没有我允许,不要出府门半步。”
慧贵妃端着茶点进来时,南予珽正怒气冲冲地走出门外。
“这是怎么了?打起来了吗?”慧贵妃走进来问道。
皇帝几乎是虚脱地坐在椅子上,额头上冒出了许多汗珠。
“怎么出了这许多汗,是不是又生气着急了?”慧贵妃拿出手帕帮着细细地擦了汗珠。
“现在这事太难办了。”
“陛下,您也怀疑三殿下吗?”慧贵妃问道。
“我怀不怀疑倒在其次,这天下的悠悠众口不是能堵得上一世的。”皇帝说道。
“不管世人怎么想,簌簌是不相信三殿下是那种意图谋反,大逆不道之人。他若是真的想谋反,为何要亲自把杨青抓了,把这个炸弹明面上推呢?”
“三阶没有这个心思我是相信的,我更担心的是杨青的第一句话。”
“是说三殿下非先帝所出?那更是无稽之谈了。”慧贵妃说道,“这些都是杨青记恨三殿下所说的胡言乱语罢了,难道陛下看不出来吗?”
“真的只是胡言乱语吗?空穴未必无风啊。”皇帝思忖着,“毕竟当初那件事闹得沸沸扬扬……”
“陛下,在您的心里,到底是手足之情更重要,还是所谓皇家颜面更重要?”
“朕的江山社稷才是最重要的。没有人比它重要,包括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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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予珽走到王府门口,但是却迟迟没有走进门。他现在完全乱了,他周围的世界简直变了天。
自从那个杨青说了那些疯话然后死在自己面前后,似乎所有人都改变了态度。就连皇兄也不再相信他,南予珽现在好像被黑色的乌云缠绕着,无论怎么疯狂地打骂,最后却只能打到空气上。看不到摸不着,却阴魂不散。
凤濯缨在府里等了许久,南予珽一大早就跑去皇宫,但是到了晚上却还没回来,心里不免有些着急。
她连叫了几个小厮去寻她家王爷,却一直没有消息。
最后凤濯缨决定亲自出府去看看,可是刚出府门,便看见南予珽失魂落魄地在府门前徘徊。
他今天没有像往常一样穿着他那姹紫嫣红的长袍,只单单穿了个深蓝色的大褂,在黑暗的夜里看不出什么花纹,却显得南予珽的脸白得像鬼。
“南予珽?”凤濯缨叫道。
但是南予珽没有反应,他好像在这里,也好像在别处。
凤濯缨走上前,然后轻轻地拍了一下南予珽的肩膀:“三阶。”
南予珽好像才听见,他回过头脸色苍白地看着凤濯缨。
“皇兄不相信我,他不相信我。”南予珽的声音飘飘荡荡,好像黑夜里一片轻轻的羽毛。
“三阶,这外面太冷了,咱先进屋去吧。”凤濯缨忍不住保住南予珽,这个男人身上冷得像冰块。这样冷的天,竟然只穿了一个大褂。
“我该怎么办呢?”南予珽委屈得像个孩子。
凤濯缨从没见过这样的南予珽,在她眼里他总是骄傲放纵的,总是任性妄为的,总是自信满满的。虽然会冲动,但是绝不会退缩。
可是现在他好像真的被打击到了,像一个迷路的孩子,找不到家的方向,只能独自在黑夜里徘徊。
“我相信你!”凤濯缨把脸紧紧贴在南予珽的脊背上,“无论什么时候,我都相信你。”
听了这话,南予珽好像活了过来,他转过身把凤濯缨拥进怀里。
黑夜被他们挡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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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独自在大街上走得太久了,心火中烧,外感风寒,南予珽病倒了。他发着高烧,说着胡话,一会儿要质问杨青,一会儿又哀求皇帝,最后便是一个劲儿地叫娘。
凤濯缨心疼地不行,她打发人去从宫里把李太妃请来,但是却被告知皇帝下令,在案子秘密审理期间,非但南予珽不得出府,李太妃也不得出宫。
看着南予珽脸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凤濯缨决定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下去了,她要亲自去查明真相,还南予珽母子一个清白。
凤濯缨穿着斗篷,遮住面孔,独自出了府门,然后往宣文王府去了。
南予琤见到凤濯缨独自前来,脸上很是惊讶:“你怎么来了?”
凤濯缨取下斗篷,然后直接跪在了地上:“濯缨前来有一事相求。”
“可是为了三阶的事情?”
“三阶他为人坦率耿直,并不是会谋逆反叛的人啊!可是现在皇上给三阶禁了足,他连王府大门都出不去,如何自证清白?现在我能指望上的有你秦箫你了。”
南予琤眼神闪烁了一下,然后将凤濯缨扶起:“你也不要着急了。三弟的案子的确由我来查办,我也希望还三弟一个清白。只是现在杨青已死,而且检查了尸体是药物中毒而亡。我这边也是无头无绪啊!”
“我知道一个人,一定能查出什么?”凤濯缨肯定地说。
“谁?”
“杨青的亲戚和管家,杨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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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丹和杨府其他家丁一样,被一股脑扔进了大牢等待着审判。
但是没过今几天,就有消息传来杨青死了,可是谁也没说这杨青是怎么死的。
杨丹心里嘀咕得要命,他担心是那个大秘密把杨青给害死了。
杨丹心里有事,又每天被关在这大牢里,终日茶饭不思,惶惶不可终日。这没些日子,竟然瘦了下来。
凤濯缨来到大牢里,一眼竟没有认出来躺在稻草堆里好像个死狗的男人,就是那晚嚣张跋扈的胖管家杨丹。
狱卒把杨丹叫醒:“你!官老爷来审你了,快醒醒。”
杨丹吓得几乎是嗖地一下跳起来,然后跪在地上一个劲儿地磕头:“大爷饶命,大爷饶命。小的什么都不知道,别杀我,别杀我!”
凤濯缨忽然听出了什么,她拦下南予琤的话头,然后直接说道:“你可知今天我们为何要来?”
杨丹抬头一看,来人竟是那日推泔水车的女人,心里更是害怕,脑子也是乱得不行,只是摇头。
“你可知杨青已经死了?”
杨丹一听这话,吓得后背的汗都出来了,一个劲儿地喊:“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杨青不老实,让他说实话他不说,又不怎么禁得起打,大刑没用几个就不行了。”凤濯缨一字一顿地说,“我看你倒是皮糙肉厚的,估计比他能抗。”
杨丹吓得都快拉出来了:“姑奶奶,我不能抗,不能抗。您要问什么我就答什么,我什么都答。”
就这样,这个怂包杨丹把他知道的事情,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全部都抖了出来。
原来这杨青过去的旧统领图善原本也算是南平的一员大将。可是他的行兵打仗的理念比较保守和陈旧,与初出茅庐的南予珽一直不合。
但是南予珽却再接下来的战事上再三告捷,而图善却接连失败。
正是由于南予珽军功越来越高,皇帝也越来越重用他这个弟弟,而图善就这样被冷落了。
皇帝启用新臣,当然怕这些老臣闹事。不过皇上的方法是从根本上杜绝他们作乱的可能,就是夺了图善的兵权,直接让他回家养老。
虽然图善的儿子被封为御史大夫,但图善仍然觉得自己被辜负了。
就这样,图善回到家中并没有安心养老,而是每天求仙问道,将自己的精神寄托在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上。
而就在这时,他结识了一个叫黄老仙的道士,据说有些能耐。图善对这个黄老仙深信不疑,并且把他接回家中供养。
而这个黄老仙在一次醉酒中向图善透露,经过他的仔细推算,南予珽必将荣登大宝,但是他也并非是先皇之子。
黄老仙不让图善将此事说出去,怕泄露了天机。但图善还是不小心将这件事告诉了他的旧部杨青。
杨青自以为掌握了南予珽的大秘密,便开始在粟城为所欲为起来,他觉得关键时候南予珽肯定会为了这个秘密来保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