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濯缨回到王府,南予珽已经坐在厅堂上等着她了。
“怎么起来了还在这里吹风?这还没好呢再吹病了?”凤濯缨连忙找了见披风给南予珽披上,然后又把炭火盆端来放在南予珽旁边。
南予珽看着凤濯缨忙里忙外,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心里又是温暖又是愧疚。
他以为自己可以一直保护这个女孩,让她不受到一点点伤害。可是现在,他却像个没用的废物,坐在这里等着她来伺候他。
“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又烧了?”凤濯缨伸手摸南予珽的额头,“我觉得自从你上次为了流了那许多血之后,身体就不如以前那么康健了。”
南予珽像一个小男孩,不哭不闹,乖乖地伸着脑袋等着凤濯缨摸自己的额头。
“你去哪了?”南予珽问道。
凤濯缨停了一下,然后装作没事儿的样子:“没什么,出去转转罢了。”
“你去找我二哥了对吗?”南予珽又问道,“他怎么说?他也拒绝了你是吗?”
凤濯缨叹了口气,然后说:“这倒没有。”接着她把杨丹所说的事情全部告诉了南予珽。
“黄老仙?又是这个黄老仙?”南予珽眯着眼睛说道,“濯缨,你不觉得奇怪吗?咱们周围一直有这么一个人,或者是疯道人,或者是黄老仙,他们都是神神秘秘,疯疯癫癫,但是却好像带着什么目的,他们就是冲着南平来的。”
看着南予珽又开始认真地思考起来,凤濯缨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她原本害怕南予珽会一蹶不振。但是好在南予珽果然是南予珽,他是不会被打倒的。
“那我们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找到这个黄老仙。但是我们要到哪里找呢?”凤濯缨问道。
南予珽细长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一下一下,很有节奏。
“黄老仙找不到,我们难道还找不到图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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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这样的初冬季节,大街上的人都恨不得把手缩进袖子里。就是待在房间里的人也只想围着暖炉,一步也不想动。
但是图善府邸中的一个房间却热的吓人,里面烟雾缭绕,犹如蓬莱仙境。
一个巨大的铜炉竖在当中,几个打扮成仙童模样的小孩拿着巨大的芭蕉扇,一个劲儿地扇火苗。
而一个老头坐在一个蒲团上,穿着黄色道袍,手里拿着个拂尘。汗水从他的额头滚滚而下,但是他却不管不理,只顾着嘴里不停地念经。
这个时候,大门忽然打开。
老头猛然一惊,睁开眼大喊:“是谁?”
来的两个人一个穿着白衣,一个穿着黑衣,头戴高帽,脸色煞白,长长的舌头垂到胸口处。
“吾乃黑白无常,图善你大限将近,还不快来速速就擒,随我们去地府吧!”
图善吓得两腿抖如筛糠,嘴角也不自然地扯动着。
“什么黑白无常?我的命乃是金命,大仙说我会长命百岁,得道修仙,怎么会死呢?”
“哪里来的大仙?我们可不认!”说着那穿着黑衣的高个子拿了锁链就要绑图善。
图善大叫:“救命,救命!大仙救我!”
“若是真有大仙,那就出来让我们瞧瞧,看看到底是不是真的位列仙班?”那白无常声音尖细。
“你们若是找我,何必装神弄鬼!”一个声音从背后响起。
“大仙,大仙!”图善好像找到了救命稻草,拼命地呼喊道。
黑白无常回头看去,竟是一个道人。
这个道人约五十岁,目深鼻高,肤色微黑,自带一股威武之气,让人不敢造次。
“你就是黄大仙?”黑无常问道。
那黄大仙微微一笑,然后忽然对着黑白无常便是一掌。
这一掌带着力却收着力,只把这黑白无常的帽子和面具打掉了,露出了他们的真面目。
原来这两人便是南予珽和凤濯缨。
“成武王,我听说你被那皇帝禁了足,怎么还敢跑出来?你可知这是违抗圣旨啊!”
“你到底是谁?”南予珽怒喝道,“为何编造谣言想要害我?”
“编造谣言害你?”黄大仙冷笑一声,“我这句话也只是吃了酒的醉话而已,怎么?那个疼你的皇帝哥哥不再疼你了?就为了这几句没头没尾的话,不再相信你了?”
这句话正好戳中了南予珽的伤心之处,他现在最在意地便是皇兄对他的信任,然而这种信任到底还在不在,南予珽也没有了底气。
“王爷与皇上都是先皇之子,是亲兄弟,自然不会有间隙。不过你这个老神棍,为何要挑拨离间他们兄弟,到底有什么目的?”凤濯缨厉声问道。
“先皇之子?我看不见得吧!你与那个皇帝长得可是一点也不像,你与那个南望宸也很不像,也许你真的并不是人家的家人。”黄大仙信口雌黄。
南予珽听了立刻怒火中烧,他几乎来不及思考,拿着手里的锁链便往那黄大仙身上甩去。
黄大仙往后一跳,那铁链将将擦过他的鼻尖。
“你身上倒是有些功夫啊。”黄大仙气定神闲地说,“不过也只是匹夫之勇罢了。”
“找死!”南予珽红了眼,拿着锁链以千斤盖顶之势朝着黄大仙砸去。
黄大仙一伸手却把凤濯缨拉到身前,想用她挡住南予珽。
南予珽大惊,连忙用蛮力往回拉,最终自己连人带链子全部摔倒在桌子上。
“她是你的女人?”黄大仙问道,“你竟然已经有自己的女人了。”
“你放开她,这是你我之间的事,与她无关!”南予珽怒喝道。
凤濯缨被黄大仙反手锁住,动弹不得。但是他身上飘着的一股味道却很熟悉,这味道似曾相识。
突然,凤濯缨想起了什么。
“你是不是来过我们成武王府?”凤濯缨忽然问,“你就是帮助皇帝解巫蛊之术的那个疯道人,是不是?”
“什么?”南予珽大吃一惊。
黄大仙眯着眼睛看着凤濯缨:“你这个女娃娃,如何知道我是疯道人的。”
“你身上的味道,这种略带腥味的熏香的味道,我只在那天闻到过。就是三阶他带着疯道人去皇宫除邪的那一天。所以这味道肯定是疯道人所留。”凤濯缨回答。
黄大仙点点头,他把凤濯缨往前一推,将她扔进了南予珽的怀里,然后说道:“小子,你这个女人不简单,将来可以助你成大业。”
“那焦州反叛,那山洞里消失的疯道人是不是也是你?”南予珽问道。
“你倒还不算太傻,还是有救的。”黄大仙说道,“我可以再告诉你,这杨青圈地盖房,高家击鼓鸣冤,也是我的杰作。”
“你三番五次地接近皇室,搞得南平地覆天翻,到底为了什么?”
“为了见你啊!”黄大仙回答说。
“见我?你见我做什么?我又不认识你!”
听了这话,黄大仙脸上立刻暗淡了很多,眼睛里也隐隐地含着泪光,仿佛内心有积压多年的情感今天已经拦不住了,只等着山呼海啸,地覆天翻。
“我是镇西王南望宗!”
南予珽吃惊地睁大眼睛,这个镇西王不是已经流放而死吗?怎么会还活着。
但是接下来的一句话,让南予珽的世界就此崩塌殆尽。
“我也是你的亲生父亲!”
“这怎么可能!”南予珽踉跄地后退了两步,脸上的血色尽退,双颊白得像鬼。
“怎么不可能!”南望宗说道,“儿啊,你可知道,当初的我也是像你一样,驰骋沙场,战功赫赫。刚二十岁我被你皇爷爷封为镇西王。那个时候真的是一时风光,无人能及。”
“但是南望宸是长兄,祖上规矩长幼有序。这个皇位就是他南望宸的,我不过是替人做嫁衣罢了。可是我不在乎,我并不是那么想要皇位。我只想一辈子自由自在,和我喜欢的人在一起。”
“你喜欢的人,是谁?”凤濯缨问道。
“是阿阮,我心爱的阿阮。她是晋阳公李献的独生女,一出生就被父皇封为异姓公主。我们从小就在一起,两小无猜,亲密无间。我们约定好了,等我们一成人就成婚,在京城举办一场盛大的婚礼。”
“但是南望宸却狠心拆散了我们!”南望宗的眼神忽然变得阴狠怨恨,“他登基之后靠着自己皇帝的权力,强行娶走了阿阮。我不甘心,便想将阿阮夺回来。后来在婚礼上我成功地带走了她,可是南望宸围追堵截置我于死地。最终他们带走了阿阮,而我也被南望宸抓了起来。”
“最后我也再没见到阿阮一面,我被南望宸流放至西域。没有了一切的我几乎变成了行尸走肉,只等着十殿阎王把我拿走。但是有一天,忽然来了一个人,他手里拿着你的生辰八字,他告诉我,我有儿子了!你就是我的儿子!三阶,你就是我的儿子啊!”
南望宗激动地走向前,想把南予珽抱在怀里:“儿啊,那个南予珩是个病秧子,活不久的。南予琤也还没有成气候。今后你跟着我一起起兵,到时候南平就是我们的了,我们再也不用仰仗别人的鼻息了!”
南予珽举起锁链将南望宗打翻在地。
“胡说八道!完全是胡说八道!”南予珽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你妖言惑众蛊惑其他人,现在却也要来蛊惑我?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
鲜血从南望宗的脸上流下来,看起来十分恐怖:“我这里有你真正的生辰八字,你拿去问问你娘,我到底是谁!”
“你是早就该死的叛臣,贼子!”南予珽举起锁链又要打。
但南望宗却没有要逃走的意思,反而眼睛直直地看着南予珽:“你若想打,那便打。打死我,你就是弑父,你看看这个天下还能容下你不成?”
这时候天空一个炸雷,映得在场所有人的脸白的吓人。
南予珽一下子把锁链抡了出去,一个人顺势倒了下去。
凤濯缨定睛一看,躺下的竟是图善。只见他脑浆崩裂,再不动弹。
“我会查清楚一切的,到时候再来取你狗命!”
雷电之下,南予珽俊美的脸恐怖异常,凤濯缨第一次感到害怕。
她害怕这个男人。
但是更心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