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这东临谁人不知,这金色假面就是小王爷的标志。
凌篁要了两碗茶,让眼前人一并坐下,看着他尽毁的半边脸,尤其是眼部周围的红色胎记,越看越是觉得心惊——真不是一般的丑,还毁的有特点。
红色点状胎记细碎而繁多,若是换一种颜色,若是换一种场景,像碎墨点撒,还别有一番意境。
“你叫什么?”凌篁看得认真,让这乞儿不由的将低下的头更低了。
“回王爷的话,奴无名姓,店里掌柜伙计都唤我乞儿。”
“乞儿?”凌篁嫌弃地摇摇头,这名字还真是随意,看来这小乞丐这些年没少受人欺辱,想到自己脸上无法取下的半截面具,心里有些不忍,从睁眼那天到现在,除了雪青衣,沐语儿,就连东方荨也曾对她避之不及。想至此,对他也怜惜了三分。
“入了小王的王府,也不能这般叫唤了,不好不好。你这翻模样,当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以后便唤你无双了。”
乞儿下意识摸了摸自己毁掉的半边脸,无双,怕是另一种耻笑,习惯了被人侮辱谩骂,供人取乐,乞儿低着头任命,口中酸涩,本以为已经习惯了,但在听到这些言语的同时,心中还是会不禁一抽:“谢王爷赐名。”
见他接受了这个新名字,凌篁也不再围绕他言语,询问刚刚雪青衣护着的那个男孩:“刚刚那人,你可知晓?”
无双下意识抖了一下,眼中惊恐稍纵即逝,嘴角微微一滞,缓了一会儿回答道:“是茶楼背后的主人,每三月会来一次,均是掌柜接待,掌柜唤其公子锦。”
公子锦,公子锦,凌篁默念了几遍,在心里记下了,能让雪青衣动容的人,定有蹊跷。
凌篁从未想过会不会是她误会了什么,不是她不愿意信任雪青衣,而是她怕,怕有一天她依赖了十多年的人突然就没有了,所以这世上,她信沐语儿,信东方荨,甚至可以信眼前这个刚刚认识的无双,就是无法信任雪青衣。从第一眼到现在,凌篁深知,没有一个人会无缘无故无怨无悔对自己好,对沐语儿,对东方荨,甚至对眼前的无双,她都能一眼看穿对方的想法。但对雪青衣却不行,是人就会有欲望,而雪青衣没有,无论凌篁,做什么他从不忤逆,对她依旧谦和可亲,事事以她为先,他就像是为她而生的一般,没有过多的情感,没有其他的欲望,只要是凌篁想要的。
或许13年很长,足以麻痹任何一个人,那凌篁就是个特例,对雪青衣,那种看不穿的不安,让她无法信任。如今出现的这个公子锦,让雪青衣不顾凌篁的想法的相护。对于凌篁来说,是解决那份不安莫大的机会。
好一会儿,凌篁没有言语,陷入了沉思。无双捂着半边脸,悄悄抬头,向凌篁看去。
半截面具盖到鼻翼,看不清眼鼻的形状,瞳孔却黑得发亮,如黑曜石一般,唇型略薄,唇线勾勒出好看的弧度,下巴小巧而精致,因年龄的缘故,看起来并没有那么有棱角。坐姿随意,却没有颓靡之气,叫人看得懒散,加之傲慢无理眼神,又觉得这样的懒散也有些尊贵,甚至懒散的理所应当。
察觉到眼前人在打量自己,唇角一勾,抬眼对上那双小心的眸子。也就一瞬,无双便又低下了头。
凌篁自是明白,刚刚被人转手的乞儿,面对新主子,多少会怕,何况曾经被人日日被人欺辱虐待的奴隶呢。凌篁跟着雪青衣沐语儿那么久,言语虽然刻薄些,但不是个欺软怕硬的主,也不想戳穿无双的小心思。
一盏茶后,凌篁觉得坐着无聊想走去逛逛,可被店家拦着要钱,凌篁摸了摸胸口,略显尴尬,她没有带钱的习惯,向来都是她负责吃喝玩乐,东方荨负责给钱,指着自己的脸,对着店家道了句:“看清我的脸了吗,去王府要账。”
“这位客官,不好意思。”只见那店家指着旁边的招牌:小本生意,概不赊账!
“记王府账上。”凌篁不想过多纠缠,转身便想离开。
谁知那店家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双臂环抱在胸前,一同出现的还有几个壮汉:“你以为带个面具就能装王爷,吃霸王餐了吗。”
凌篁:“......”
打手一号:“王府一共就四个人,王爷每次出行必定有人跟随,可从未听说又个长这番模样的小厮。”
凌篁:“......”早知道就不把东方荨气走了,图一时嘴快,没想到转眼就遇上麻烦。
凌篁气急,却无奈,人家说得的确有道理,怎么自证身份?无双是刚刚领的,东方荨又不在。
凌篁虽已玄气四段,但世人都知她只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少爷,若用了玄气,更是说明了自己是冒牌王爷,尚且,她从未打过架,更别说用玄气打架了,她向来都是动动嘴皮,让东方荨当打手。
凌篁心道:走一步算一步,东方荨已玄气十二段巅峰,在东临鲜逢对手,等他是发现自己失踪了,找起来也不算费劲。凌篁这样盘算着。
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动嘴,绝不动手。君子应以智取人,凌篁才不愿承认自己是因为懒,懒得动手。
不过她依旧算错了,自己在东方荨心里的地位。此刻的东方荨,正在某酒楼,借酒消愁。
只是,想着今日雪青衣护犊子那样子,东方荨本就不悦,平日里雪青衣最护短,如今却护上了王府以外的人,想着就不爽。一股脑就把气撒在凌篁身上,转而一想,心道:这熊孩子,就得给他长长记性。
要说这东临乱,也不是没有原因的,西面是东浔,东面接着一片一望无际的森林——迷妄森林,南面毗邻天启国,北面与伏安国。天启和伏安和东浔一样都是世俗王国,而东面的迷妄森林,据说进入的人都会迷失在森林里。
虽说是这东浔的土地,但两面与他国相接,地方甚广,距帝都甚远,难以管辖,又与迷妄森林相接,也是散修的聚集地。若起了战事,东临便是最好的缓冲地。虽算作东浔的土地,但实际上并不归东临管辖。
也因此,凌篁在这的13年来,日子过的也是舒坦安逸,加之王府平日低调,做事安分守己,也没人愿意冒着得罪东浔的风险来王府挑事,再怎么说,这闲散王爷,也是东浔的王爷。人在这东临,动了这王爷,也就是打了东浔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