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捏转剑诀，一道道赤红色的火焰环绕在我的手上，随即以一道道波纹如浪潮般辐射，覆盖全身，在夜空中映出波光盈盈。
红色波纹一开始只是一波波的浪潮，前波未至，后波已散，但逐渐浪潮越来越磅礴汹涌，逐渐变成多个浪潮如鳞次般涌动，蔓延全身。
我轻喝一声：“疾！”眼见在身周涌动的气劲浪潮原本汹涌流动，瞬间如同时间静止一般停住了，并且逐渐以微弱的速度慢慢收缩凝实，直至化成一层凝视的红色薄膜，缓缓地流动，但与先前的像一触即动的柔水是截然不同的。
这看起来好像没有之前那样光芒大盛，但实际上，这样才算是对护体气劲有着准确的掌控。要气劲走便走，不走便停住，并且将气劲收缩凝实，实际上有着更强的攻击力与防御力——虽说这点攻击力和防御力的增强的实际作用微乎其微，毕竟气劲的防御力不能像真元一样格挡，只能做伤害减免，而攻击力——大家一般都是用剑攻击，至于拳脚，只能作为辅助。
不管怎么说，我松了口气，因为我的修为更上一层楼，之前说过，一个境界之内也是有强有弱，六品玄灵境气劲凝体中有三个小层次——气劲之纹、气劲之膜、气劲之焰，而我，就从初入四品玄灵境的气劲之纹提升至气劲之膜。
我活动活动筋骨，看着寂静凄冷的演武场，心中莫名地产生爽意。刚刚送走李敬文，虽然也是晚上十点多钟，我寻思着营里的破事可能要持续很久，也不急着回去，恰好心血来潮，心头闪过一个可能要修为突破的念头，便无意中来修炼了一会，果然，不过区区半个小时，便提升了一个小层次。
从刚入军营到今晚潜入刘武聪的营帐，恰好一个星期了，这一个星期除了赶路，就是厮杀，还有跟李敬文的各种行动等等乱七八糟的事情，总之，几乎没有修炼。
这可就奇了怪了，我几乎没有修炼，怎么就修为突破了呢？这就算是天才也要九十九分的汗水啊？虽说这一个星期经过一场恶战，还观摩了高手对决，但是没有实战经验可以提升修为这种说法啊。实战经验对提升剑术是有帮助，但剑术是剑术，修为是修为，这是两个系统，中间关联不大。虽说无意之中修为提升了，但是这提升得有点诡异，我良心不安啊！
哦，是了，这种感觉，这种气劲被身体掌握自如的感觉，多么的熟悉！这种感觉是什么时候产生的？
我心中灵光一现，对，就是那天晚上，那个黑遒与匪寇首领厮杀的晚上，那个匪寇首领用火弩指着黑遒按下扳机的那一刻。在那一刻，我绞尽脑汁想各种能够帮助黑遒击败匪寇首领的方法（没办法，黑遒要是死了，我死亡可能性就大了），急中生智，顿悟了，利用剑锁清秋，协助黑遒将火弩打偏，才能黑遒有机会反败为胜。
但是，就是从那一场顿悟开始，我仿佛摸索到了新世界的大门，原来一个大招，一个区区一阶大招，居然能这么使用？居然还可以这么使用？
也许那一晚只是潜意识中开辟了新天地，但那时心绪复杂，没有细想，直到第二天，我再次动用剑锁清秋阴了韩明一把，看着众多高手的比拼——虽说之前我也见过许多高手比拼，比这些人高端得不知甩几条街，但那些人都是大神级别，我压根不知道那些高深境界的招式与原理，但这一次就不一样了，这算我第一次一招一式地认真看高手过招细节——尤其是赵羽的那一个圆满级别的一阶大招，让我明悟了许多。
当然，这其中的大头还是我对剑锁清秋的理解上的突破，正是因为剑锁清秋的突破，才让我能以上帝般的视角，看懂高手过招时的深意。
虽说这段时间我没有修炼，但是，修为的提升不仅是法力的积累，同时也有对各种真气灵力的掌控理解。剑锁清秋是什么？虽说仅仅是一个一阶大招，但是，它居然涉及了神念的高端境界，我虽然只是略略触及神念的皮毛，但是，神念这种高端的操作都能接触，再来探究气劲的掌握与理解，这不是轻轻松松？这就好比把数分学懂了再来看高数，一个道理。
总之，剑锁清秋的突破让我对气劲的理解突飞猛进，虽说我不知道这对三品玄灵境的真元理解有没有促进作用，但我甚至感觉我一路到四品玄灵境应该是没有什么阻碍的。
不管怎么说，这个小境界突破虽然让我实力有所长进，但也仅此而已，毕竟不是质的突破。虽说在单挑的时候哪怕功力相差一点，在几十招数百招之后都会放得很大，但是在战场上是没有绝对单挑的说法，实力加强那么一点只能是提升生还的几率而已。
至于跟李敬文一起伏杀三人团，那就更是微乎其微了，以我现在的实力，赵羽一只手随便吊打我不是问题，更别说黑遒了。更何况同为二品玄灵境，刘武聪手握王族军队的修炼资源与剑诀，自然比黑遒这些江湖漂野强，在不考虑火弩的情况下，黑遒应该是不如刘武聪的。三人团之中，文职的刘武聪剑术自然不可能高于武职的薛韬，修为也不如一品玄灵境的黄盛，三人团中刘武聪算是垫底。这么几个大差距一比，我这么一只小菜鸟更是可有可无了。
算了，不想这么长远，天塌下来有李敬文撑着，我只管提升我的便是。哪怕是皇族的天才，在中品玄灵境的段位上，提升一品境界都是以年为单位的，而我一个星期就突破一个小层次，那突破到下一品境界总不要一个月吧。这么一想，假以时日，我岂不是能起飞？
我心中泛着美梦，脚下却摇摇晃晃踏着如水的月光，吹着凉风，走在回营的路上。
营内还是一样的热闹，准确的说，比以前更热闹，只不过在我揭开帐布的那一下，寂静了那么一瞬间。
营内弟兄看着是我，这才放下心来，赵羽把我拉进来，道：“小莫，你今晚去哪了？”
我做回我的被窝，顺便看一下这座给三十人设置的营帐，想着刘武聪的那个小连营，同样规模的营帐可是四人间，心中莫名感慨，还是一样拥挤，还是一样闷热，还是一样的弥漫着一股特殊的男子气息。当然营内弟兄都等着我的解释，于是我随口应道：“这次出征，初次杀了人，心中颇有一些不好过，便去散散心。”
虽说我过了那么一会才发现我这完全是在说瞎话，但是我这年纪、我这外貌、我这修为，加上我脸上涉世未深的稚气，毫无违和感。
我问道：“今晚你们去哪了？”这算是没话找话了，也算是掩盖我的心虚。
此话一出，顿时一言激起千层浪，如果不是怕声音太大引起值班卫兵过来查寝，早就人声鼎沸了。黑遒一挥手，按住了营内的怨声载道，道：“原本这刘武聪逼迫我们连续出征，害得我们死了这么多兄弟，我们本来想到偏将那告他，但没想到——他妈了个巴子……”说着气了起来。
我们虽然算是有修为的人，体力远胜于常人，但终究还是有一个限度，尤其是在战争激烈时，不是你耗尽了体力想不打就不打，在关键时刻哪怕透支体力，为了活命，也要打下去。这样的透支体力，损伤元气，虽说只要不是太过分，一般不会造成永久性的损伤，但是，也需要一段时间调养。但是刘武聪安排的连续出征就是不给调养元气的机会，我们营比其他营的修为素质高得不是那么一点半点，但是伤亡还是那么大，就是因为有许多人本来可以生还，但元气未复才折戟沉沙。
黑遒气起来在乱骂人，自有弟兄跟我解释，总之，过程跟李敬文的推测近乎一模一样，刘武聪早就守候在偏将身边，以逸待劳，先入为主。他们去的时候，无论怎么据理力争，总还是落在下风。最终刘武聪只是被训斥一番，并无任何惩戒。
这也在我意料之中，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哪怕刘武聪没有耍心眼提前赶到，黑遒这场诉状估计也不会成功。
何出此言？联想到今晚这个黑衣人，被仇家送到这个仗剑队，还被花钱买了命，可知我这第四仗剑队不是什么正经的地方。我怀疑这黑衣人的遭遇不是个案，也有许多人是由于各种PY交易被无辜送到这里的，那偏将把我送到第四仗剑队估计也不是随意选的，而是因为这里本就是私下里公认的藏污纳垢之所。黄盛、薛韬、刘武聪，看似堂堂的王族军官，但实际上不知与多少人有过黑线牵连，做过多少肮脏生意，吃过多少人血馒头，以此来谋取私利，同时也因为这样，也会得到上官的撑腰，光凭黑遒他们，想要扳倒他们，估计很难。
不得不说，今晚跟李敬文的见不得人的行动让我认识到了许多不一样的东西，也许这些区区的低级军官，但好歹也是坐着让许多人渴求不已的位置，自然也是有许多盘根错节的势力，并非我之前想得那么简单。
面对着面前这些义愤填膺的面孔，我心底一种可怜之心，我相信这些人不明白这潭水有多么的深，我也相信我现在的表情是多么的愤慨，多么的老实。
当然，这些人毕竟是粗人，发过一通牢骚之后，恨意也终究淡了许多，至少没有那种想马上冲出去再闯刘武聪营帐的语气。接下来就是谈世间的各种事情，两个当兵的相遇能聊一整夜，更何况是一群当兵的，你永远不知道一群单身老汉在漫漫长夜的聊天中话题转得有多么快，有多么广。
一会儿黑遒拍着手中火弩，传示诸众，洋洋得意，任众人把玩，当然，在这之前已经把火弩上的火灵晶拆卸下来——这是火弩的能量来源，也是火弩的唯一弹药——以防止误伤。
眼见着黑遒完全没有刚才的愤懑，反而笑眯眯地问我这个小娃娃要不要摸一下（火弩，别想歪），我耸了耸肩，表示不稀罕——虽说我是真的不稀罕，在玄金王府里这东西还没见过摸过——这引来一大片嘘声，毕竟营内弟兄抚看火弩的时候真的如同拿着宝藏一样，唯恐怕刮了、碰坏了，尽管火弩坚固得很。
随后就是各种谈论在这次出征的遭遇与见闻。
例如李成铁，他在吹嘘如何在匪寇首领的火弩下捡回一条命，那一炮就在他身边爆炸，旁边几个人都死了，他却只受了重伤，捡回一条命，只因主修功法金钟罩，是一套冷门的炼体功法，虽然没有攻击能力，但可以大幅增加肉体强度。
当然，关系好总会有人拆台，顿时有人问他这金钟罩是什么品级的功法，然后李成铁话语梗住，在被群体追问下说出这是一套不入品功法，仅有一阶大招——除了增强体魄，没有其他的用，还潜力挖尽了，顿时遭我们的集体挖苦：“就这点效果，到了三品玄灵境真元护体，肉身强度的影响微乎其微。”
然后李成铁强行辩解：“你敢说这年头谁的一阶大招能用到三品玄灵境？况且，许多人终其一生都上不了三品玄灵境呢。”
其实我们营中许多人用的也是不入品剑诀，毕竟大多数都是穷苦出身，能弄到一部剑诀就不错了，还能挑三拣四？
接着话匣子引开，许多人说着自己的功法，丝毫没有玄金王府里的那些少年天才们对自己的功法招数讳莫如深，反而兴高采烈地说自己的路数打什么样的可以，但会被什么路数的王八羔子吊打。我甚至探听到了赵羽所主修的剑诀叫做白轮剑诀，听他说是下品剑诀，这在我看来，这份真诚是不可思议。
当然也有人问我的功法，我的功法比较特殊，不好解释，含含糊糊地说是下品剑诀，却也引来了不少羡慕之意。
夜逐渐深了，我也渐渐困了，明天，总不会再出征了吧？且别说我们把事情闹大了，影响不好，刘武聪应该会消停一会。更何况王族有铁律，为了防止决战前把一个编制耗到死，保存有生力量，除非到了真正的紧急决战或者无兵可派，不允许将一支存活率低于百分之五十的编制派遣出去。而我们营一场战争之后恰好满足这个条件，有着明令在身，刘武聪应该不会再故伎重施来整我们——虽说这个故伎挺令人难受的。
今晚总算可以安心地睡一个好觉了。只有出征血战过，才知道平静修炼的可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