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煜越想心中越发烦闷,他对待有把握之事向来都是强取豪夺,一击即中,根本不在乎对方的意见,就一如在战场上时,你心思只要一发软,就相当于失去了最有利的时机,变得溃不成军。所以,这么些年来,他理应是心如磐石的。可是,在听到她说她不愿意嫁给他时,他的心口却明显颤了颤。本想回去再与她耐心说一说,却没成想看到了不想看到的。
“殿下,尚将军和裴侍卫来了。”
裴煜皱着的眉头渐舒展开,放下手中正在看着的折子,顿了顿道:“让他们进来。”
“参见太子殿下。”
“都起来吧。”
“殿下,东西我都给慕姑娘送去了,亲眼看着拿上楼的,正好尚将军也有事情来禀殿下,就一同来了。殿下若无其他吩咐,阿照先去殿外守着。”
“去罢。”裴煜闻言挥了挥手,裴照便退出了殿内,也与尚知言打了招呼。
短暂的沉默,剩下两人你不言语我也不先开口,终是尚知言上前走了两步道:“殿下,末将今日按照殿下的意思前往祭祀坛看了看,祭祀坛要按照殿下的意思重新修改,末将已命工匠按照殿下的意思将图纸制出,约莫这三天之内就将图纸给殿下拿过来,让殿下过目。”
其实他今日从祭祀坛一回来,就不知不觉就到了居月楼里,说不上想去做什么,裴煜搬离居月楼时,他们都一并跟了过来,照理,没有缘由的情况下,没理由再去,可……
“嗯,你办事,我放心。”裴煜并未提及其他,两人只就事论事,一番言论,待正事谈过之后,尚知言这才想起来要提慕姑娘帮他带话。
“殿下,方才在居月楼遇到了慕姑娘。”尚知言沉声道:“慕姑娘说她想见你。”
他这话说得平常,读不出半点额外情绪。
“她怎么跟你说的?”裴煜不答反问道。
表面上两人都掩饰的极好,但尚知言知道他言下之意是在问什么,“慕姑娘方才与我道了谢,感谢我当日对她的救命之恩。剩下的,就是她想见你,再没旁的。”
裴煜只得在心中暗叹,命运弄人,为何那日陪在她身边的人不是他,或许,是他从没想着她能伤的如此重。
“那她可提及有何事?”
“并未。”
“知道了。”裴煜想了想,觉得还有话说,就又补了句,“这段日子知言辛苦了,待这段时间忙过了,有封赏给你。”
“都是应该的,殿下言重了。”沉了片刻,尚知言又道:“对了,殿下这段时间出入还请注意安全,虽然大局已定,但这段时日终究还是要小心的。”
裴煜盯着他,片刻道:“知言,你我兄弟之间说话不必如此拘谨。”
尚知言笑道:“殿下今封了太子,日后必定是一代帝王,该有的尊卑还是要的。”
裴煜也不再强迫于他,因为这一点他们心里都清楚。
次日
慕朝夕起了个大早,难得打扮了一下,挑了件浅色的衣裳,由里到外把自己裹了个厚实,这段日子,她倒是格外怕冷,知道今天要出门,还拿了件厚披风。
裴煜一大早就来到了居月楼,在门口等了她一会儿,见她出来,裴煜这才抬了抬眼,往居月楼的方向看去,她当真是好看,褪去了苍白之色,只不过稍作打扮,一身鹅黄色的衣裳,印着秋阳明晃晃的斑驳下,竟然如此温暖,就像是小太阳般照进了他冷暗的心底,却微微有些刺痛。
慕朝夕下台阶时,就朝着裴煜的方向看了过来,粉唇上一点朱唇,神色间欲语还羞,娇美处若粉色桃瓣,举止处有幽兰之姿。一袭鹅黄淡雅长裙,墨发侧批如瀑,清雅面庞淡淡然对着他笑了笑。那一丝温暖的笑,直直打进他内心深处,将他点亮。
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就那样看着她,他即便那样看着她,黑眸里也丝毫不露出任何情绪。
他还是那熟悉的张冷峻面庞,能让旁边的人霎时都失了颜色,可他如果还是那个属于她的少年郎该有多好。
慕朝夕缓步向他走进,停在他面前,对他甜甜一笑,双手就直接攀上了他的胳膊,这才道:“殿下来了,我原想着自己回去就可以了,没想到殿下这个大忙人还要亲自来陪着我。”
裴煜皱了皱眉,微微颔首,看着自己臂膀上的一双小手,手如柔荑,肤若凝脂,大概形容的就是她了吧。裴煜突的诧异了一下,但也仅是一瞬,昨日还吵着不想与他在一起,今日怎么就转了性子,他不想去追究,他没丢开她,只任由着她那么攀着自己。
“走吧。”裴煜说着,就顺势从自己身上捞起她的手臂,将她打横抱上了马车。
慕朝夕赶忙弓身钻了进去,生怕让旁人看到了,毕竟这是在街上,这点脸面她还是要的。
她大抵是好久没回来了,慕府还和以前一样,一点没变,只可惜,一切都已物是人非了。
刚到门口,慕府一家老少家丁女眷,纷纷跪在门口迎接他们。
“参见殿下。”
“都起来吧。”
“姑娘回来了,姑娘终于回来了。”为首的胡管家看到慕朝夕的那一刻,忍不住红了眼眶。
慕朝夕看在眼里,心中也是百感交集。
胡管家继续说道:“姑娘,我年纪大了,你不在府里的这些日子,都是贺湘帮着打理的。姑娘回来了就好,以后这个家就要靠姑娘撑起来了……”
慕朝夕往里走着,一眼就看到了她那日从十里坡救回来的那个小姑娘,“都来不及问你,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回……回姑娘,我叫董儿,今……今年十四了。”小姑娘低着头怯生生说道。
慕朝夕朝她笑笑,调侃她道:“董儿,很好记的名字,还有,你不用那么紧张,那天求我带你回来的气势哪儿了。”
慕朝夕依稀记得,那日见到的是个果决的眼神,怎得今日是如此惧人,不过转念想想,也许是还不习惯,待日后习惯了,想来一切都会好的。
“承蒙姑娘不嫌弃,董儿日后一定好好侍奉姑娘,报答姑娘的救命之恩。”闻言,只见董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急切地说道。
慕朝夕上前去扶她,“好了,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