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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夜

昏昏沉沉中,少年苏醒了过来。此时的他已经被绑在了十字架上。

但因为他才六岁,十字架比他两个人还要高,因此,他直接被凌空夹在了十字架上,双脚根本踩不到地面。紧绷的绳子将他身上勒出一道道血痕。

但他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寒冷让他的身体失去了知觉。低下头,看到的是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他们蜿蜒在自己身上,像是一条条血蛇。

现在已经是少年被惩处的第二天晚上了,按照规定,在这三天里的时间里,被惩处者是不能吃东西的,每天只被允许喝少量的水。

饥饿、伤痛、寒冷,这些东西使少年感觉自己快要坚持不下去了。少年并不畏惧死亡,但他只是在想如果自己死了,若干年后,谁来照顾老矿奴。

多年以来,少年与老矿奴相依为命,以至每当少年遇到一件事,唯一能想到的人只有老矿奴。

当然也并非没有好的方面,身上的伤口已经止血并结了一道道疤。恢复力惊人也许是自己这个身体的好处吧。

想到过往的经历,少年的心又是隐隐的一阵刺痛,可是那又能怎样呢?在这世间,有无数种族,有广袤的大地,但却永远不会有自己的容身之所。

只因为自己是人狼混种,所有人都瞧不起自己,鄙视自己。这是少年此时的真实想法。因为自少年有意识以来,除了抚养他的老矿奴,所有人都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

曾经,少年逃避过,但换来的是更加变本加厉的侮辱。今日,少年再也忍不住了,他像一头野兽般从大汉脖子上咬下了一块肉,与以往的忍耐不同的是,当他将大汉脖子上的肉咬下时,他从众人的眼中看见了恐惧。那时,他想他知道了消除他人鄙视目光的方法。

让自己变得强大,让那些瞧不起自己的人敬畏自己。在这一刻,他前所未有的渴望力量。

但这并不是现在最重要的,一切的前提是自己能够活下去。

少年想到这里,忽然想到了老矿奴。他是少年唯一的依靠,少年冰冷的心唯一相信的人。

是老矿奴在冰冷的黑夜里听见了来自原野的婴儿的哭声。他不顾一切的将少年带回,不顾别人的嘲笑、冷眼抚养少年长大。

想到这里,少年忽然很担心老矿奴。他现在一定很着急吧……

忽然一阵低声的呻吟传进了少年耳朵,少年努力转过头一看,是那个被自己咬下一块肉的大汉。大汉此时已经嘴唇发青,神智已经出现模糊。少年仔细看了大汉一会,很确定他不可能撑过这次的处罚,甚至今晚也撑不过去。

想着想着,少年又不由为自己担忧起来,少年所在的地方叫做极北之地。据说这里是大陆最靠北的地方,这里终年严寒,荒无人烟,按监管者的话说这里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鸟不拉屎的地方。

按理说,这里应当不会有什么人烟。只不过这个监管者所属势力意外发现了这里有着一种稀有矿产,这才组织人员在此采矿。

按老矿奴而言,这个势力名唤北冥皇朝,底蕴深厚,即便在整个大陆也是数的到的强大势力。

在这个北冥皇朝中,等级观念极为重要。以至于在这个挖矿集团中也有着明显体现。

例如,在这个挖矿集团中,监管者明确规定,所有矿奴都不许使用姓名,一律以编号代称。也正因为如此,少年一直到六岁也没有名字,因为这确实用不到。

又比如不同的哨声有着不同的含义,有的代表出工挖矿,有的代表蹲下抱头听命令,如果矿奴稍微迟缓,就会受到毒打、绑十字架之类的处罚。这些丝毫不近人情的规矩只是为了驯服众多矿奴,让他们不敢反抗。

当然也是有着对绝大多数矿奴有利的规矩,最具代表性的便是严禁矿奴争斗,但这说到底不过是因为将矿奴运到此地花费较高,避免争斗是为了保证有足够的劳动力去挖矿。

但此时的少年是不明白这些的,他自小在这样的环境中成长,他现在对于这些规矩还是有着本能的畏惧。

他现在想的只是活下去,他知道老矿奴也许当了一辈子奴隶,从没有过过舒服的几天。而少年的目标就是在将来可以让一直照顾他的老矿奴能开心生活几天,仅此而已。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已是半夜。恍然间,少年感到疲倦,意识开始模糊,今天一天没能吃东西,四肢早已用不上力,少年也说不清到底算是睡着还是昏迷。但这对于少年而言并不重要。

就在少年眼睛快要闭合之时,一阵声音却让少年立刻清醒了过来。

“沙沙沙”是动物爬动的声音,这让少年顿时头皮发麻。因为极北之地虽然荒凉,却有大量的狼。

这些生活于寒冷之地的狼极为嗜血,很多矿奴便死于它们之手。

如果真的是狼,少年可不会认为它们会看在自己有一半狼族血统的份上放过自己。可现在自己被扣在这里,又该怎么办呢?

大声呼救?监管者才不会关心自己的生死,自己年纪还小,连个劳动力也算不上,死了拉倒。老矿奴,他也听不见啊。就算能听见,凭他的年纪也救不了自己。搞不好还会把老人家也搭进去。

想到这里,少年决定还是自己独自面对吧。也许自己运气好,能逃过一劫,万一运气不好,真的碰见了狼,也不至于连累老矿奴。

正想着想着,一道身影出现在了少年面前。少年眯了眯眼睛,偷偷一撇结果却让他极为震惊。

面前的身影竟然是老矿奴,看见少年,老人饱经沧桑的脸上终于漏出了笑容。他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缘由,他虽然震惊于少年的作为,也担心少年的处境,但他也知道少年内心的痛苦,因此,他并不打算责备少年。

他趴在地上,小心翼翼朝少年爬了过来,等到靠近了少年,便从破旧的衣服中取出了一种草药。

少年认得,这是极北之地为数不多的几种能疗伤的草药之一。有时在矿洞里能发现,便被一些矿奴收集起来,用于和需要的人互换。

看着面前的老人,少年的眼睛忍不住流出了眼泪。这样一株草药至少要用一个矿奴三天的食物才能换来。不仅如此,老矿奴这种偷偷给被处罚者送东西的行为一旦被抓住是会面对比自己更严厉的处罚。

想来老人家为了躲避监管者,定也是忍着不睡。一直等到这时候才敢偷偷出来。

看见少年的泪水,老人站起身来,用满是皱纹的手帮少年抹去。又从衣服里取出了一个已经风干的窝头,一边说到:“孩子,饿坏了吧!快吃吧!”

少年摇了摇头,说到:“爷爷,你先吃,我不饿。”

“我吃过了,你快吃,都一天没吃东西了,还不饿?”老矿奴听见少年这样说,有点生气般的说到。

但少年怎么会不知道老人家的食物会有多少呢。他知道为了换这株草药,老人家肯定是两天不吃饭才凑够了需要的粮食。

于是少年说到:“爷爷,我真不是很饿,这样吧,咱们两个一人一半,如果你不吃,我也不吃。”

听见少年这样说,老人想了想,也只能同意了。随后,因为少年双手被绑住,老矿奴喂少年吃了药,又看着少年吃了半个窝头。

看着面前的少年,老人感慨般的说到:“没想到当年那个还在襁褓里的孩子已经这么大了,好啊!能活着就好。”

听见老人这样说,少年眼中的泪水再次忍不住的流淌。

少年狼吞虎咽的吃完饭,随后便催促老人赶快离开,他实在担心老人会被随时可能突然出现的监管者抓住。那样自己就算是连累了老人。

老人犹豫了犹豫,看了一眼少年,小声叮嘱了句:“一定要坚持住,一定要活下去。”随后便转身离开,每走几步都不安的回头看一眼少年。

少年注视着老人离开,直到自己视野中再也看不见老人,心里的石头才落了地。

少年握紧拳头,感觉力气恢复了一些,想起刚刚的温馨,虽然周围依旧是寒风刺骨,但少年的心里却觉着暖暖的。

此时,少年突然相信,一切都会过去的。自己的人生之路才刚刚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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