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成都王又收到长沙王的信函,谁知他刚看完,就狠狠摔在地上。
我正好在大帐中,问道:“殿下为何生这么大的气?”
“长沙王的信,你自己看。”司马颖怒气冲冲地坐下,吓得孟玖又是揉肩又是软语,真是忙坏了他。
我捡起来,看到信中内容:“先帝受先明命,统摄四海,勤身苦己,才成就帝业,从此天下太平万民以安,恩泽流于后世。后来孙秀作逆,犯上篡位,是十六弟你召集义军,拨乱反正;齐王恃功骄傲肆行非法,没有忠臣执行,并且听信谗言,伤害至亲骨肉,陛下因此不满,令我将其正法。
“你我兄弟十多人同产皇室,被分封于外都,却未能阐扬王教,替陛下经过远略,已然心中有惭,不料你却还与太尉带兵百万,包围宫城。洛阳群臣都感到很愤怒,陛下也授命我宣示国威,对你薄施惩戒。
“我并未将你当敌人,非要除之而后快。前几日交战你损失惨重,死者累积成山,填满深谷,并非陛下与我不顾骨肉亲情,下手毒辣,而是你的行为实在国法不容,因此你派来的将领陆机都不愿为你所用,临阵倒戈所致。
“谋逆作乱不是儿戏,会令人身不由己,你明明只想向前跨一尺,结果却不由自主奔跑一丈。章度吾第,趁你陷入还不深,班师回邺城去吧,不要再陷入先帝的江山于兵火,不要再令我司马家先人蒙羞,不要再遗祸我司马家子孙。我会顾念骨肉分裂之痛,才写这封信给你,请三思。”
我看完冷冷一笑说:“这长沙王怕是之前的提议因为殿下没答应,才用此法劝阻殿下。只是这长沙王试图用先前之事来劝殿下,看似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实则只是想要将朝政牢牢抓在手中。”
成都王点了点头说:“正是如此,既然他会写信,难道我就不能写么?”
于是司马颖也写了一封回信:“我司马家在文帝、景帝时,天命所归已昭示,后来武皇帝受禅建国,功业比肩尧、舜,当时天下富庶安康,国立强盛。武皇帝广封藩王,期望各藩王作为朝廷屏障,用户晋室百世不息。谁曾想,日后骨肉至亲纷纷为祸朝廷,先有外戚专权,杨氏、贾氏流毒天下,后有齐王、赵王夺权篡位。
“如今这些叛逆都已服诛,但是天下未安,我心忧王室,每念至此,心悸肝烂。羊玄之、皇甫商这二人都是赵王一党余孽,不仅没被治罪,反而在洛阳兴风作浪,令人愤慨。所以征西大将军羽檄一出,四海云应。本以为六哥与我同心,擒拿皇甫商等使其认罪伏法。不料六哥竟然自为戎首,上矫君诏下离爱弟,妄动兵马任用财狼。六哥行恶求福,南辕北辙,如何可能实现?
“前日我虽有河桥之败,但在温县打了胜仗,一彼一此,不胜不败。我麾下武士百万,良将锐猛,这些精兵良将足以攻克洛阳,也足以与六哥携手整顿海内。六哥如能听从太尉,斩杀皇甫商,缴械退让,我马上班师回邺。
“来信已收到,览信感慨不已。士度吾兄,请正视你的处境,深思进退。”
我一看成都王这信,忍不住暗笑,这哥俩还真是你来我往,谁都不肯吃亏,一味打嘴仗,殊不知,这一切都还是要靠实力说话。
且说西线的张方确实是个狠人,让洛阳城不仅断粮还断了水源,司马颖听到这消息欢呼雀跃。
可我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因为我最爱的家人都在洛阳城,不知他们如何度过这些艰难的日子。
于是我劝司马颖道:“殿下,我出洛阳之前,阿父已经病重,不知现在境况如何?我真想回去看看。阿姐身子可好些了?殿下是否想念阿姐?若是洛阳回不去,不如我随殿下去邺城住几日,看看阿姐可好?”
司马颖满脸的笑意在听到我的话之后顿时消失了,“小妹,你若是想你阿姐,本王着人送你回邺城便是,你不必想着法子劝我回邺城。日后,你若是再有此念,别怪本王无情!”
随之他便拂袖而去。
我知道这司马颖早就盯上了皇位,此时司马颙的猛将张方已快攻下洛阳,他自然不愿前功尽弃。
可是我出来也有两月有余,不知不觉已从秋到冬,也不知卫玠如何了,过的可好?阿父的身体不知好些没有?还有三哥也不知在宫中如何?
看样子,司马颖是不会退兵的,我留在此地也无用,不如回洛阳。
于是我与成都王辞行,也许是因为我劝他退兵的缘故,对我冷冷的,也不挽留我,只是将自己的大氅送给我,派了几人护送我回去。
当我们回洛阳时,已过午时,长沙王司马乂刚刚将张方击退,他正欲进城,突然看到我归来,激动地问道:“卫夫人可是已将成都王劝回邺城?”
“贱妾无能,劝不动成都王。还望殿下恕罪!”我忙跳下马车给长沙王行礼赔罪,希望他不要为难我的三哥。
长沙王有些不悦,沉吟片刻道:“卫夫人既然不愿劝说成都王,那你三哥乐谟只能作为人质留在本王府中了。”
“殿下,请不要为难我三哥,还请殿下放了他,我愿作王爷的人质。”我跪拜在地上,泪眼朦胧地望着他,希望他能被我楚楚可怜的样子打动。
可长沙王显然不是一个性情中人,冷冷道:“卫夫人,若成都王不肯退兵,那乐家、卫家的人一个也跑不掉。”
说完他就扬长而去,马蹄扬起的尘土洒在我的脸上,迷了我的眼睛,我一闭眼,泪水就像泉水一般涌出来,止都止不住。
如梦和锦月从来没见过我这个样子,在他们眼中,我一直都很坚强,很少流泪,可是看我这个样子,应该是被刚刚长沙王的威胁吓到了。
我被如梦和锦月扶着上了马车,可是我的眼泪依然在流,如梦劝我说:“夫人不必担心,之前王令说三公子每日照常上朝,向来长沙王并未为难他。”
“对啊,夫人,刚刚长沙王的话可能只是语气比较凶狠罢了!”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你们是从未见过长沙王杀人,我已见过两次,他的眼神真是太可怕了。我真是担心所有人,罢了,我们先回乐府看看阿父如何了。”
如梦立即将马车驱向乐府,一到乐府,只见门口站着几个充满杀气的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