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安闻言,便起了身,“好,那殿下,您也尽早休息,明日还要早朝的。”
“嗯,明天,估计事情的始末也就出来了。”青冀也站了起来,鬼使神差地将华安的头发理了一理,华安尚且没什么反应,他自己面上倒先染了绯色。
引得华安轻笑出声,“殿下倒是好一个纯情少男呢。”
“阿涵,你别打趣我,快去休息吧!”青冀攥着袖子,嗔怪了一句,转身便走了,走出几步又停了下来,“快回房去!夜深了,一个女孩子怎可在外面待这样久!”
华安看着他如同女儿家一般的姿态,不由笑的更大声了,青冀听到她笑的越发肆无忌惮,又转了脸看回去,那一方圆桌旁,站着那样美的一个女子,月光柔柔的落在她面颊上,佳人半掩着唇,桃花眼弯成天上月那般的模样,眸中星光熠熠,面若桃花,一袭月白锦衣更是衬得华安像是由那月儿上下凡来的仙女,青冀不由看得痴了,竟生出几分不真实感,他有些怕华安哪天会离他远去,他怕他们会形同陌路。
可他明白的,他知道华安此行东昭所谓何图,无非是报了大温的仇,可他明明知道,他还是无所作为,他甚至想赌一把,他想知道若是华安爱上了他,会不会愿意为了他放下国仇家恨。
她会的吧,青冀这样想,这样美好的女子,他见到华安的第一眼,就觉得这世界上怎会有如此一尘不染的女孩子。不知世事苦,不谙尘世忧。
那时候的他,九岁的他以为,所有的皇室都像东昭一样,制度森严,只有一群只会循规蹈矩的傀儡,他不知道原来有一个皇家可以这样温情。
他向往极了。
他好喜欢这个姑娘,想要把她圈禁在他身边,想要摧毁她的骄傲,可是她这样美好,她天生就应该被人捧在手心。
所以,他的父皇让一国储君领兵出征时,他接受了,他内心颤抖着,激动的想要惊叫出来,八年时间,他又可以见到那个小姑娘了。
可是,他毁了她的家啊,她会怎么做,她会和他一起坠入泥潭吗。
青冀神思恍惚。
他感觉自己好无耻。
“殿下,别发呆啦,快回去吧。”华安看着怔忡的青冀,脆声唤道。
青冀回了神,报以一笑,又交代了几句,便回去了。
华安转身,看向头上弯弯的月牙儿,是有用的呢。
她已经坠入黑暗里了,青冀也要一起。
--
次日一早
青冀下了朝,在殿中着人备好了早膳,便等着华安来。
华安是和一个小侍卫一起到的。
“殿下,他有事要禀报。”华安福了福身,说道。
“回殿下,下面来送了消息,皇上下令查了齐贵妃身边的人,有个宫女,说十皇子溺毙的那天,看到有个人尾随十皇子,是个女人。”侍卫行了礼,起身,仍是没抬头回青冀,“辨认之后,那宫女认出,尾随十皇子的女人,是淑妃娘娘宫里的二等宫女,内务府把人送去慎行司,那宫女认了,是她跟在十皇子身后,用了致命的药,原本齐贵妃身边宫女下的致幻的香,与十皇子的饮食相冲,但发作时间不一定,而那宫女尾随在十皇子身后,带了一块香料,这块香料可以直接促使十皇子发作,致幻,并且入水之后不会挣扎。
“这个宫女,还认了是她给那盖忠送的信,让他抓住时机,送小贺子归西。”
侍卫还未讲完,门口便又进来一个太监,是式梧帝身边大太监陈的徒弟。
“奴才参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万安,太子殿下,十皇子案已经水落石出了,皇上请您去承阳殿,皇后娘娘已经到了。”
“去回父皇,本宫即刻就到。”
青冀抬手免了太监的礼,目送太监离开,便对华安说,“不急,用完膳。”
华安有些想笑,“好。”
半刻钟后_
青冀和华安便离了后宫,去向承阳殿。
宫中除了皇帝皇后,非特殊情况无人可乘轿撵,是以青冀带着一行人,晃晃悠悠才到。
一如所料,殿中仍是一片阴沉气息,齐贵妃还是伏在式梧帝膝头呜咽,皇后挺直了脊背跪在一旁,不过,这次多了个人,穿了身素锦衣衫的淑妃瘫坐在殿中央,乌泱泱的嫔妃宫女站在两侧,看的华安青冀颇有些烦躁。
“太子来了啊,赐座吧。”式梧帝疲惫地抬了抬眼皮,叫旁边的陈庆平着人给太子赐座。
“事情既已水落石出,淑妃你可还有什么好狡辩的。”式梧帝闭着眼睛,似乎不乐意看到这些让他烦恼的女人。
“罪妾没有。”淑妃低着头,好似要把头埋进地板里。
“原因呢。”式梧帝道,“你害小十的原因。”
“原因!?你还问我要原因?”淑妃猛的抬起头,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你看看,你抬头看看这殿中的女人,从你的发妻,到你最近的新宠,到底有多少个,明明,我和那齐绮,出身相同,她哥哥是大将军,我哥哥也是啊,一个镇西将军,一个镇南将军,有什么差别吗?我祖上三代为国效力,而她呢?她哥哥只是新秀而已啊,凭什么她一入宫便是妃位,凭什么?!而我,我要从一个小小的贵人做起,她生了一个儿子就封贵妃,我生了一个儿子,你都未想起过我,还是封她的时候,你方才想到我,想到我为你生了小七,施舍了我一个四妃之一,多好笑啊,你扪心自问!小七长到十一岁,你来看过他几次!几次啊!小七有哪里不好啊,他乖乖得上学,下了学从不乱跑,回了宫第一句便是,母妃我回来了……小七常问我,母妃,父皇长什么样子啊?好笑吧,他是你的亲儿子啊,他还要问我父皇长什么样子,父皇为什么不来看他。青誊,你配为人父吗?”
淑妃尖笑着,撞向了一旁的柱子,临死之前,她怒目圆瞪,看着殿中高高在上的式梧帝,“青颂,我要你一辈子都无法忘记,你愧对的我,你愧对的小七。青颂,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淑妃死了,她的一生,都浪费在了皇宫里,她连她的幼子都不留恋了。
式梧帝面色铁青,“来人,将这罪妇拖下去,脏了朕的大殿。”
式梧帝猛然站了起来,硬撑了一会,又瘫回了座上,“都散了吧。陈庆平,把淑妃,按照贵妃规制葬入皇陵吧,对外便说,淑妃暴病,与世长辞。”
齐贵妃又抬起了头,“皇上,为何要给那贱妇……”
“你给朕闭嘴,你不满意是吧。”式梧帝猛的一踹,“陈庆平,十皇子贪玩溺水,是齐贵妃教子无方,念在齐贵妃痛失爱子,便不废其贵妃之位,承德殿,闭宫一年,齐贵妃养病思过。另外,追封十皇子为宏王,以一品王爷规制下葬皇陵,淑妃追封思颐贵妃,同葬皇陵。”
式梧帝闭上了眼睛满脸倦容,“就这样吧,朕累了。”
华安冷眼看着这一切。
不会这么简单的。
迟来的良心只能喂狗了,还能救赎什么。
有一个孩子没有母亲了。
十一岁,比那俩小包子大一岁。
青冀上前行了礼,“儿臣告退。”
于是乎带着华安便退下了。
殿外,淅淅沥沥的开始下了秋雨,寒得惊人。
未岚走了过来,递上了一件暗灰鎏金的披风,“殿下,当心寒气入了骨。”
青冀点了点头,拿过披风便要给华安披上,被未岚拦住了,蹙了蹙眉,还未等青冀说什么,未岚又笑嘻嘻地从背后拿出了一件,“当然给姑娘准备了,这位可也是个祖宗呢。”
青冀当下便笑了,“你莫要打趣她,当心挨打,我可不帮你。”
华安配合地抬了抬手,未岚见状,“嗷”了一声抬腿便跑。
逗得青冀直乐,华安笑他没个正形。
“殿下,不开心就不要笑了,很累的。”华安看向青冀,认认真真的道。
青冀看着阴雨的天,眯了眯眼,“回去吧,我有些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