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波好似暂时平息了,短短几日,东昭皇宫里,便恢复了往日的模样,宁静,又诡波暗涌,面上保持着一副和乐融融的样子,没有谁再提及那个小小的孩子,而宁贵妃,蜗居在她的承德殿了,匿了声息,恍恍度日,式梧帝没再去看过她,在他那里,十皇子与齐贵妃,似乎成了禁词,不可提起。
华安主使着这场风波,心中自是无法宁静,总有几个深夜,会想起那个懵懂的孩子,她常问自己是非对错,平常若是跟在青冀身边,看到式梧帝,她总会问自己,她这样,利用一个稚嫩孩童,是不是沦落到和式梧帝一样了。
她无法与人言,总在午夜梦回时看到自己的父皇母后,看到大温皇宫中的惨状,挣扎着,痛苦着。
开弓没有回头箭。
华安梦魇了,起身下了床,走到小窗前,“开弓没有回头箭啊,妇人之仁。”华安对自己说着,她搬了个小板凳,就倚靠在窗上,看着天上疏疏朗朗的星,“已经月余没见这么些星了,明天会是个好天气。”
不知过了多久,华安竟就这样睡着了,好在凌晨虽凉但却无风,她只是晨间有些头痛,早膳喝了碗热汤便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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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涵,还在想小十的事吗?”青冀看着华安,她最近总是心不在焉。
“皇室的争斗向来是这样,皇嗣也在所难免,都是争权夺利下的牺牲品,说不定哪天,我也会走上小十的路,只是不会像小十这样无力反抗罢了。”青冀看着华安,认认真真地道。
华安抬首,看了看天上的夺目的太阳,被阳光刺激地眯眯眼,“今天阳光真好,不像之前那么阴沉那么压抑了。会有好事发生的对吧,殿下?”
青冀看着她,点了点头,嘴角微微扬起一抹笑意,“是呀,阳光会刺透阴霾,带来好消息的。”
“阿涵,带你去个地方。”
华安跟在青冀身后,半柱香的时间,走到了宫里一个偏远的角落,“这是哪呀。”
青冀缓缓停下脚步,“这里离承阳殿很远,算是比较偏僻的地方,是前朝皇后独爱的竹林,十日有八日要来这里,但后来那位皇后被废了,安置她的冷宫就在这片竹林不远,倒也全了她。”
青冀走向竹林中心,“我小时候,喜欢跟我的几个朋友在皇宫中溜达,就发现了这里,很少有人来,就当了我们的秘密基地,只是后来他们要么为官要么离开了,这里就只有我一个人来了。”
华安环顾着,竹子生的很好,秋末了也还郁郁葱葱,“殿下,来手谈一局?”
青冀闻言转身,看向华安,她站在不远处的石桌旁,拿起一颗棋子,对着他柔柔地笑。
“果然,还是给你看到有个棋盘,从前,夫子会在这里和我们对弈。”青冀摇晃着脑袋,“没躲过呀没躲过,又要被阿涵制裁了。”
华安轻轻地笑着,她觉得这时候的青冀鲜活多了。
棋盘上,随着两人的动作,掀起一阵又一阵的波澜,两人一步三算,半天到也还是不分伯仲。
_另一边
“展艺,前方何人?”四皇子青渡看向身边的宫侍,问道。
“回殿下,前方是太子殿下和他的侍女。”展艺俯了俯首,道。
青渡转头,是他的兄长,他的兄长对面,坐着一个倾城佳人。
佳人侧首轻笑,细碎的阳光自竹叶的缝隙撒下来,落入她眼中,引得青渡看入了神。
至死,青渡也没能忘记这初见一幕。
“皇兄,”青渡走上前去,唤道。他作了一揖,二人手中的棋子便顿了一顿,落回棋笥中,目光看向了青渡。
青渡见华安脸上倏地便停了笑容,心头一顿,只觉可惜,悄悄想着若能和佳人说上一句话便好了。
“阿渡,你也来下棋吗?”青冀心情甚好,对青渡招了招手,示意他来坐,而自己则坐在另外的石凳上,“阿涵棋艺超凡的,我总也无法胜她半子。”
“那是殿下总让这着我,是殿下自谦了呢。”华安开了口,巧笑道,她面前的这位少年郎,便应是和妃长子青渡了,在众皇子中行四,比青冀小上一岁。
青渡细听着华安说话,心中不知不觉好似裂开了条小小的缝隙般,不消片刻,这清清灵灵的声音,便入了他的心。
声如其名,人如其声呢,青渡心中想。
华安见他没反应,便又看向棋局,“殿下,若我没猜错,你待会会下在这里吧。”华安指着棋盘上的一个位置,对青冀说。
青冀顺着华安的手看去,的确是他心中想下的位子,“对啊,怎么了……”青冀看着棋局,呵呵笑了起来,“又被你摆了一道,阿涵面上温柔,手下可不留情面呢。”
华安颔首,收拾起棋局来,“这把,殿下输我一子半。”
“四殿下要来一把吗?”华安看着青渡,问道。
青渡闻言稳了稳神,“好,请教姑娘。”
“四殿下言重了。”
棋局开始,气氛开始沉静下来,几人的注意力都在棋局上,华安青渡二人下的认真,青冀也看的认真,只有小宫侍展艺站在旁边,他能看懂一点点主子们的手段,只是棋局深奥,他怎么想也想不通为什么两人的下一步,下的总是那么出人意料。
日上中天,一局将完。
华安落完最后一子,青渡方才抬头“和姑娘手谈,受益匪浅啊,姑娘是有大才的人。”
青冀哈哈笑道,“原来,不止我一个人打不过她,阿渡你也不行呀,这我就放心了,我还以为是我水平变低了,阿渡,跟皇兄去河阳楼喝个酒?”
“好啊,那可要皇兄请客。”青渡点点头,起身说道。
华安跟在青冀身侧,青冀回首看向她,“阿涵可会骑马?”
“殿下,京中不可纵马。”华安无奈地说道,原来这也是个一开心就忘了身份的主。
“好好,管家婆,那让未岚备车,今日开心,带阿涵和阿渡去河阳楼搓一顿!”青冀摆摆衣袖,暗处掠走一个暗卫。
青渡偷偷看着华安,心中莫名就开心。
待三人有说有笑到皇宫大门时,未岚已经驾着车,在等他们了。
河阳楼平有京中第一楼的称号,多是皇孙贵胄门阀子弟去的地方,背后之人自是皇族中人,才在世家的纨绔子弟多次寻衅滋事中存活下来。
京中第一楼的称号,自然也不是浪得虚名,后厨甚至有五十年老御厨坐镇,京中伶伎更是以河阳楼伶伎为首,河阳伶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一点也不输世家才女。
青冀觉得,今天是他少有的,快乐的日子了。
而且,快到他皇祖母的寿辰了,可不知道会不会因为十皇子的夭折,而影响寿辰,今年是太后六十大寿,势必会大办,宫中安静月余,还是又要吹起波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