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庆离去后,萧远心潮起伏,反复思量,感觉此案定非同小可,需早作准备,但一时又不知从何处下手,只能让萧哉近日多带几个机灵的家仆,到皇城根下的街头巷尾打探消息。
又过了几日,萧哉回来向萧远禀告:“公子,房家二少爷的谋逆案还在继续抓人,今天又抓了个大人物!”
萧远道:“又抓了什么人?”
萧哉道:“今天抓了太宗皇帝的皇三子吴王李恪啊,说是房遗爱在狱中告了吴王一状,说他也参与了谋反。长孙大人就立马下令抓人了!”
萧远道:“吴王参与谋反,证据确凿吗?”
萧哉道:“只要和谋反案有了勾连,哪里还需要什么证据啊!坊间都在传说,长孙大人对这位吴王异常忌惮,当年太宗皇帝在废太子之后,说吴王‘英果类我’原本属意的是吴王李恪,而非当今天子,但因长孙无忌坚决反对才作罢,反对的理由自然是因为吴王不是长孙皇后所生,不是长孙大人的亲外甥!”
萧远叹了口气道:“长孙大人如此公然以权谋私,无端株连,真是辜负了文皇帝的信任,怕也难有好下场!”
萧远沉思片刻,又道:“如此说来,老太师和这位长孙大人可能也是貌合神离,老太师如今风头正盛,树大招风,这次进了大理寺,怕是凶多吉少啊!”
萧哉道:“外界纷传,此次长孙大人搂草打兔子,正好利用谋反主犯曾是老太师的部下,把老太师也一勺烩了!”
萧远见萧哉径直转述市井之言,白了他一眼,萧哉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说话了!萧远一时彷徨无计,在院中踱来踱去,萧哉见状,又道:“公子,坊间又说,只有一人能救老太师!”
萧远抬头直盯着萧哉,喜道:“快说,谁人能救老太师?”
萧哉道:“此人乃当今圣上的武皇后!”
萧远奇道:“为什么是皇后娘娘?”
萧哉道:“坊间议论纷纷,说是几年前,皇上要废了王皇后,立武皇后,征询群臣的意思,都是一片反对之声,大概是因为王皇后并无大过,且武皇后曾侍奉过先帝。唯独问道老太师时,老太师言道‘此乃皇帝家事,何须问计外臣?’这才让皇上坚定了废立之意,当今皇后岂能不对老太师感恩戴德?”
萧远道:“你这话言之在理,可武皇后又岂是我们这些寻常臣子能见到的?你说了和没说一样!”
萧哉悻悻地挠了挠头,不再言语。
主仆正各自沉吟之际,只听门外乱糟糟的一片,又响起一阵阵猛烈的敲门之声,萧远朝萧哉使了个眼色,萧哉急忙跑出去开了正门,只见门口站着一队衙役,为首的那个大汉,膀大腰圆,朗声道:“我乃大理寺少卿秦三槐,有急事找你家冠军将军,速与我带路!”
萧哉一听对方来头不小,道:“你们且等着,小人这就去通报我家主子!”
秦三槐道:“当下也没那么多讲究了,我们随你进去!”
说着就闯了进来,萧哉火往上撞,正要发作,只听身后有人道:“秦少卿好大的官威啊!”,原来是萧远到了!
秦三槐堆笑道:“寺卿大人催得紧,请萧将军见谅,随在下走一趟大理寺,敝寺有要事讨教!”
萧哉道:“我家公子是圣上钦命的二等侯、冠军将军,岂是尔等说带走就能带走的?”
秦三槐笑道:“知道你家公子是贵客,不然也就不必在下亲自跑一趟了。实话说了吧,大理寺奉旨审理房遗爱谋逆案,皇上说了,此案不管涉及到什么人,大理寺皆有权审问,别说你家公子了,前几日在下刚带走了皇上的兄长吴王殿下呢!”
萧远暗自心惊,多日担忧之事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强作镇定,对萧哉吼道:“你这狗东西,秦大人面前也容你汪汪犬吠,越来越没规矩了,还不滚进去!我且随秦大人走一遭又能如何!”
秦三槐闻言,嘻嘻道:“瞧瞧,还是萧将军识大体,明事理啊,事不宜迟,现在就走!”
萧远心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也不看萧哉一眼,遂昂首阔步跟着秦三槐一路来到大理寺。秦三槐也审过不少大案要犯,真没见过几个向他这么沉得住气的,心中不禁暗自叫苦。
萧远还是头一回来到大理寺,但见寺内三进三出的院子,重楼玉宇,格外庄严肃穆,萧远随秦三槐来到最后一重院落的大堂内。
秦三槐倒也客气,依旧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给萧远看了座,奉了茶,然后道:“萧将军,怕是不常来敝寺做客吧,也是稀客啊。在下开门见山,想问问将军随李太师征战多年,可曾听见过李太师说过什么对朝廷不敬的言语?”
萧远勃然起身,怒道:“老太师一生征战,无不身先士卒,对朝廷忠心不二,怎能容尔等玷污令名?!”
秦三槐哂笑道:“都是千年的狐狸,咱们就不说鬼话了,你说太师爷忠心为国,可下了大狱的薛万彻、柴令武可不是这么说的,他们招供说太师爷对当今圣上颇有非议,不满已久,密谋者废帝呢?薛万彻、柴令武可是李太师的老部下,难道能诬陷他不成?”
萧远道:“在下在军中多年,一直陪伴太师爷左右,从未见太师爷对朝廷有一句抱怨之语,又怎会对皇上不敬?薛、柴之流,怕是急于脱身,才胡乱攀咬,亦或是被贵寺屈打成招也很难说!”
秦三槐“啪”地一声拍案而起,怒道:“萧远,别给脸不要脸,我看你还是从实招来,戴罪立功,本寺或可对你从宽处罚,若是执迷不悟,那李太师陪葬之人也不嫌多你一人,你可思量仔细了!”
萧远切齿道:“秦少卿如此含血喷人,可有证据吗?”
秦三槐冷笑道:“证据,本官自会给你寻来,不过在此之前,萧将军怕是要在敝寺多逗留几日了!”
萧远凛然道:“本将军今日既然来了,就没想着回去!”
秦三槐双手一拍,便有四个衙役如狼似虎地扑了进来,秦三槐沉声道:“来呀,恭送萧将军入狱!”
萧远“嚯”地起身,袍袖一抖,冲众衙役叫道:“头前引路!”
萧远被押入大理寺牢房的一个单间,他不知道在牢房的尽头,李勣正和长孙无忌进行长谈。
李勣道:“长孙大人,李勣一生清白,忠于大唐,君知我甚深,何故构陷我于谋反大案?”
长孙无忌笑道:“你难道真不知道根源所在吗?当年皇上在皇后一事上,废王立武,老夫率群臣联名反对,甚至皇上亲到我府上求情,老夫都拒不松口,眼见大事已成,你却告诉陛下这是皇上家事,让其自决,结果皇上听了你的妖言,导致王皇后被废,国本动摇,王皇后可是太宗皇帝亲自为当今陛下挑选的皇后啊!你置国家大事而不顾,如此巧言令色地谄媚圣上,真是其心可诛,百年之后有何面目去见先帝?”
李勣道:“在下和长孙大人出身不同,所作选择也就相左,这并不令人费解。长孙大人自幼和太宗文皇帝一起,又是当今圣上的亲舅舅,你们打断骨头连着筋,你对陛下自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而在下是先附瓦岗,再降大唐,作为降臣,日日战战兢兢,唯求自保而已,岂敢在陛下面前多嘴多舌。万望长孙大人体谅在下苦衷!”
长孙无忌道:“你如此明哲保身,因私废公,就难担当一个‘忠’字,当然以此定你谋反,你也难以心服。现在朝廷中,我看能威胁陛下大位的,也就是吴王李恪了,你只要按照我的意思招供,把谋反的事情都推给李恪,在下就能判你揭发有功,保你不死。如何?”
李勣愕然道:“下官和吴王交往甚少,从未知晓他有谋反之意啊?”
长孙无忌道:“当年太宗文皇帝曾道‘吴王类我’,老夫看如今这吴王踌躇满志,对当今皇上甚有不满之意,难免有取而代之的野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