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斤正色道:“远儿,承蒙你不弃,和小女结成连理。从即日起,我室韦真心归附大唐,和大唐共抗突厥!今日我赠你室韦莫贺弗专有的金羚箭,数千里之内的室韦人凡见此箭,莫不听你调遣!”
萧远双手接过金箭,道:“感谢岳父大人赐箭!事不宜迟,兵贵神速,小婿就此别过!”
萧晴亦扑到在铁斤怀中,泪眼婆娑。父女二人久别重逢不过数日,又要再度分离,自是难舍难分。
萧远柔声安慰道:“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待平定贺鲁,我们再来太白山看望父亲。”
萧晴这才挣脱父亲怀抱,和父亲依依惜别。
萧远带领众人返回唐军大营,张青、杨兴等人早已在帐外迎候。萧远让张青等人埋锅造饭,待用餐之后,再行讨论追击贺鲁之事。
布置完毕,萧远转身对萧晴道:“晴儿,且随我来!”
二人纵马来到一处高地,只见萧远的一名亲兵手持六只大雁,似已恭候多时。
萧晴道:“远哥,这六只大雁不正是你刚才所射杀的群雁吗?”
萧远神情凝重,道:“正是。今日为震慑贺鲁,迫不得已大开杀戒,真是对不住这几只大雁。一箭四雁,原本在我意料之中,但未曾想大雁最是痴情之物,另外两雁本能逃生,眼见情侣死亡,竟也自尽殉情,让人好生敬佩!”
萧晴垂泪道:“远哥,不曾想这飞禽之流竟也如此钟情彼此,让世人为之汗颜!”
萧远道:“事已至此,我们厚葬了它们吧!”
只见那亲兵从马上取出三柄铁铲,递与萧远、萧晴人手一柄。三人一齐动手,片刻便挖出一个三尺见方的土坑。晴、远二人小心翼翼地将六只大雁依次放入坑中,三人又掩埋了泥土,堆成一个土堆。萧远又找来一块木板,用匕首在上面刻了“雁冢”两个大字,然后恭恭敬敬地将木板插在土堆之前。
萧远、萧晴二人跪倒在雁冢之前,萧远口中念念有词:“雁兄雁妹,小子无礼,今日实出于无奈,得罪各位,万望海涵。”说着“咚咚”磕了三个响头,萧晴也依样画葫芦,陪着萧远磕头行礼。
礼毕之后,远、晴二人带着亲兵返回营帐。张青等人已备好晚食。萧远胡乱吃了几口,和众将计议已定,遂下令大军连夜收拾行装,等待天明出征。
一夜无话。第二天清晨时分,大军用过朝食,便再度踏上追击突厥征程。因有铁斤金羚箭,一路之上皆由室韦各部供应大军粮草,倒也解了萧远的后顾之忧。
唐军在草原之上徘徊数十日后,有室韦向导来报:贺鲁率突厥余部,掠夺了不少牧民的牲畜,逃往燕然山独孤峰。因士气低落,突厥兵边走边逃,最后随贺鲁上山的已不足四千人。
萧晴闻报大喜,对萧远道:“远哥,独孤峰距离此处不过二百里,我骑兵一日便可抵达。然后团团围住独孤峰,断了贺鲁的水源,可不战而屈人之兵。”
萧远道:“晴儿所言极是。这贺鲁又重蹈三国时马谡守街亭的覆辙,此次必败无疑!”
萧远一面令探马前往单于台令唐贵急速带兵一万,速往燕然山独孤峰合围贺鲁;一面令本部背嵬军即刻疾行,驰往独孤峰。唐军终于于第二日辰时抵达独孤峰,遂将独孤峰围得水泄不通。
唐军刚刚围绕独孤峰安营完毕,就见一队突厥兵,约莫二三百人往山下俯冲而来。萧远看得真切,亲率五百背嵬军,各自张弓搭箭,一顿箭雨,射得这群突厥兵鬼哭狼嚎,仓皇后撤。有几个受伤严重的来不及逃跑,便做了唐军的俘虏。
萧远亲自审讯突厥俘虏,方才得知贺鲁此时率军登上独孤峰,并非为避唐军锋芒,而是在此举行祭天大典。这几日祭典刚刚结束,却发现山下有唐军异动,贺鲁便派了一个小分队下山一探虚实,未料到被唐军杀了个屁滚尿流。
俘虏还交待山上倒也有不少积雪和清泉,突厥兵饮水倒也无妨,只是贺鲁此行本为祭天,只带了为数不多的牛、羊、骆驼作为祭品,突厥人食粮不足才是大患。
萧远听后,让人带俘虏下去,好生招待他们。又和萧晴等人计议,眼下唯有死死围困独孤峰,令贺鲁坐以待毙而已。
围困的前几日,突厥兵还发起了几次猛烈冲锋,都被萧远带领弓箭手击退。数日之后,突厥兵的冲锋大为减少,威力也大不如前,倒是偷偷溜下山主动请降的士兵日渐增多。
又过了十日,探马来报萧远:“大帅,唐贵将军率军一万前来助攻!距大帅营帐不足二十里!”
萧远听闻,大喜道:“二弟抵达,本帅无忧矣!再不惧贺鲁作困兽之斗。”忙令周成率军二百前往迎接。
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唐、周二人率队和萧远大军汇合。兄弟几人久别重复,此刻分外激动。萧远将分别以来的种种事迹和唐贵一一道来,只是将和贺鲁比试才艺之事用寥寥数语带过。萧、唐兵合一处,又将独孤峰多围了两重,贺鲁此番自是插翅难飞!
数日之后,伺候飞报萧远:“贺鲁亲赴独孤峰山腰,邀大帅对话!”
萧远听后,知是事关重大,便率萧晴、唐贵等人来到独孤峰半山之处,应约相会贺鲁。两军对垒,萧远等人见贺鲁仅带数十骑,立于山间平地,显得有恃无恐。萧远轻拍踏雪归,来到近前,朗声道:“贺鲁可汗,邀约本帅前来,有何话说?”
贺鲁笑道:“萧帅,自室韦一别,一向安好?本可汗敬重阁下久矣,今有一大事相商,不知可否成全?”
萧远道:“别来无恙。不知可汗有何大事?”
贺鲁道:“自古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今大唐蒸蒸日上,人才辈出,想我突厥断不能和天朝相争。吾和诸将意议商良久,欲举兵降唐,不知可否?”
萧远笑道:“我大唐海纳百川,无所不能包容。如阁下诚心来降,实为大唐之幸,亦为突厥之福,可汗此举不知使多少子民免于刀兵战火。”
贺鲁喜道:“萧帅胸怀如海,令人钦佩。奈何我突厥曾误杀阁下结拜兄弟赵虎,实不知萧帅能容我否?”
萧远正色道:“兄弟之仇,原是非报不可。但如可汗能怜惜双方百姓,弃暗投明,萧某定当弃私仇于不顾,公而忘私。可汗勿忧!”
贺鲁道:“非是在下不信任萧帅,此事事关我突厥数千将士性命,阁下能立誓保全我族人吗?”
萧远笑道:“这有何难。”说毕,指着巍峨的燕然山,凛然道:“让高高的燕然山为我作证,只要贺鲁真心降我大唐,我萧远定不杀害突厥降卒一人,并力保可汗终身不失富贵!”
萧远刚起誓完毕,贺鲁等突厥人滚鞍落马,向萧远下跪行李。贺鲁道:“吾等身家,尽付萧帅矣!”
萧远也下马搀扶贺鲁,恳切道:“可汗深明大义,以天下苍生为念,息干戈,止暴力,实令萧某钦佩!”
贺鲁道:“既如此,本可汗先行回营,令诸军三日后解甲以归将军!”
萧远道:“如此甚好,萧某在山下恭候可汗!”
双方告别之后,各自回营准备。萧远路上难掩兴奋之色,对唐贵等人道:“征战数年,不料今朝一举降服突厥,幸何如哉?”
唐贵则是闷闷不乐,道:“大哥,八弟之仇难道就不了了之?兄弟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周成、张青等人亦是为赵虎抱屈,难掩悲愤之情。
萧远沉声道:“诸位兄弟,八弟和我百战余生,情深似海。他命丧疆场,我痛心疾首之至。但我等远离家乡,征战草原,所谓何来?不就是为了保境安民、肃清边患嘛!大义当前,非舍此私仇不可!当年汉光武帝为收复洛阳,尚能和杀兄仇人朱鲔和解,我等亦当以光武为榜样,怀柔远人!”
萧晴亦道:“自古以来,胡汉相争,冤冤相报,双方都死人无数,如彼此都放不下仇恨,则永无和解的那一日!”
唐贵、周成、张青等人听了,心中虽知二人讲得甚为有理,但皆默然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