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无神一手抚轻冉,一手再负于背。
眼神淡然,并未看一禅身边女子半分。
“一禅,你我间有因果缠身,今日我允你一份生机。”
听闻此话,低头缀泣的林妙却是目光炯炯,燃起几分希望。
一禅依旧无动于衷,垂落原地。
“一禅,今日我送你一句话,若是不得悟,尔便是身消道也陨,怨不得他人。”
如同雷声贯耳,一禅的瞳孔逐渐有了起色。
他不再是一副将朽之态,而是面无表情,抬头半分,注视着眼前之人。
近乎干裂的嘴唇轻微颌动,一话,却仿佛抽空了他全身的力气。
“老衲,愿闻其详。”
“既如此,那便倾耳吧。”
许无神并未有太多动作,依旧风轻云淡,如上位者高高俯视于他。
“天道非天,佛非佛,若无天道,我便是天,若世间无佛,我,便是佛!”
只言片语,一禅如同机器一般,自言自语。
“若世间无佛,我,便是佛?”
…………
“我,便是佛。”
…………
“我便是佛!”
仅仅三句自问,稳其心神,圆他心中之佛。
一禅浑身抖擞,本是垂暮古树,而今却如同萌芽杨柳。
在三人的目视中,只见他老手一挥,五尺禅杖相嵌于地,随即双手合十,原地正坐。
“阿弥陀佛。”
一声古语,余音绕梁,似是山谷回音,抿心自问。
“冉儿,来我身后。”
亲切之音入夏轻冉之耳。
尽管她并不知道为何,但既然许无神发话了,自然不会违之。
在许无神温柔的目光中,夏轻冉红着半边脸带着疑惑,蹑手蹑脚来到他的身后。
“一禅,你可明悟?”
不含声势,淡然之音入僧人耳中。
“老僧,已明悟。”
语毕。
只见一禅身遭金光浮现,其气势也在节节攀升,如同泰山压顶。
“师傅,你要突破了!?”
与夏轻冉不同,林妙则是近距离感受着一禅的变化,其气势磅礴,自然也压迫于她。
“咳咳…”
一声轻咳从她口腔传出,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原来的半边红润逐渐变得面无血色。
尽管如此,林妙并为感到半分不适。
因为待她亲切如父般的师傅将要突破了。
惨白的脸上洋溢着笑容,此违和之景若是被其他人着见,怎是恐怖二字可概括。
夏轻冉两只小手紧紧抓着许无神的衣角,头部却是偷偷倾斜窥视着一禅。
从眼前的和尚盘地而坐到站起身来,在她眼中也仅仅是几息罢了。
她摇了摇头看向了许无神毫无表情的面容。
不明,不白。
就在她脑中不得求索的时候,老僧之语已从口出。
“多谢阁下指点,老僧已然明悟。”
虽是沉重之音,其中却能清楚的感到喜色。
“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
一老一少,异口同声,轻微颌首,向着许无神表达谢意。
林妙看着师傅到表情,虽无神色,却能感受到他的喜悦。
她清楚的明白一禅被困明劲巅峰数十年,百思不得,何其苦恼。
如今却是突破桎梏,直入化劲,让他怎能不欣喜。
“师傅,您突破至化劲了?”
林妙以手遮面,对着眼前的老僧轻声细语。
“阿弥陀佛,幸亏阁下指点,老僧如今已是化劲巅峰。”
话音刚落,可见其嘴角微挑,隐藏不住内心的喜悦。
“化劲巅峰?!”
短短四字,让她何其惊讶。
武道一途,何其艰辛,有人终其一生,甚至无法突破明劲。
而许无神仅仅一言,让一禅直碰宗师门槛,半步宗师!
更让她觉得骇然的是,既然一语能至此,岂不是说这位二十二的年轻人已是宗师?!
甚至………
她不敢再想象下去,宗师可开宗立派,其实力绝对比这江南省只高不低,更何况这位宗师仅仅二十二岁,何其恐怖?
有史以来,除却避于暗处的武者,明面上最年轻成就宗师的最低也三十岁。
这时,先前的一句话在她耳边回荡着。
“若无轻冉,今日你当死!”
何其霸道,那又如何?
林妙明白了,若非她为夏轻冉之友,擅自触碰其身,此时怕是已故之人。
想到这儿,她的全身控制不住的抖动,仿佛一阵冷风掠过,让人不寒而栗。
“宗师,不可辱!”
……………
“拙劣之资,何傲之有?”
正当两人沉浸于欣喜中时,一泼冷水却让他们回身现实。
“呵呵呵…”
一禅似是明白了此话之意,纵然他一念半步宗师,可眼前却有一人比他年轻四十载,已为宗师。
莫说宗师,便是半步宗师,江南也未出过一位,而今自己却为江南第一人,难免会沾沾自喜。
想到这,一禅不由得老脸一红,黯然苦笑。
“你!……”
与他不同,林妙被他从小收养,她视他为师,亦视他为父。
如今父被辱,她又怎能沉的住气,欲开口质问许无神。
“哼。”
一声冷哼从许无神鼻腔发出震慑于她,四周温度当即冷却了下来。
仅仅一字,林妙被压的喘不过气来。
暗劲责问宗师,好大的胆子!
意识到状况不妙的一禅当即跪了下来,如若无半分尊严。
“我徒愚昧,其因在我,绝无恶意,还请阁下高抬贵手!”
“你想阻我?”
“这……老僧不敢。”
“哼,若是她有恶意的话,如今还能安然在此?”
一句话,道出了几人身份地位之差。
林妙也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么愚蠢,不由得后悔万分。
两人跪地,尽显焦急。
就在这时,许无神背后的女生扯了扯他的衣角。
他转身而视,不染世尘的面孔起了变化,不再如寒冰般冰冷,而是轻微一笑,些许温暖。
“放心,哥哥并未想伤他们。”
“嗯。”
夏轻冉轻点下颌,不再言语。
“这次事过,下不为例!”
声音平淡,却如同魔音钻入二人脑中,两人皆是如临大赦。
“老僧自当谨记………”
“林妙自当谨记。”
一禅察觉被许无神紧紧锁定着,脑门不知不觉全是汗液。
在短暂的延迟后,他再次开口了。
“老僧有事相与阁下相商,不知可否移步?”
“为何要移步?”
“此地不方便。”
语毕,他的眼珠子在夏轻冉的身上停留了一会儿,随即游移向林妙。
许无神见状,毫不在意,继而开口。
“此地无外人,可说。”
“这……”
在一番沉思后,一禅无奈的点了点头。
“还是阁下问,老僧答吧。”
“也好。”
“十二年前,我被夏家带入,可是你言?”
“不错。”
“如今我把冉儿当妹妹,倒也不坏,无妨,此事我便不追究。”
“多谢阁下宽宏大量。”
听闻此话,一禅聚在一起的五官稍微缓和了下来。
而在许无神身后的夏轻冉却是不满的咂了咂嘴,一句当妹妹看待,更甚恶言。
许无神自然也是察觉到了她的心境变化,旋即只是微微摇头,不予理会。
“你身后可是有人提示?”
“这…”
一禅恍惚了几秒,点了点头。
“他如今可身在求灵寺?”
“不错。”
“敢以我为棋,活够了吗!”
出乎意料,一声惊响让一禅双手直颤,无以回答。
片刻后,感受到体内一阵腥恶之气涌上心头,热流入口,鲜血喷出。
“师傅!”
看着脸色苍白的一禅,林妙连忙上山搀扶。
如他一样,刚碰其身的林妙也是涌出一口鲜血。
两人目之所及,皆是许无神平淡的眸子。
“今日你染我之躯,甚至以体内灵力探查于我,若非你为冉儿之友,百死不足惜。”
林妙神情紧绷,黯然低头。
“罢了罢了,一切都为和尚你身后之人,不日,我会亲临求灵寺,尔等让他做好准备。”
两人听闻,无语可言。
“老僧定将阁下之话传达。”
在两人的目视中,只见许无神轻轻拉着夏冉儿的小手离开了教室。
直至背影消逝,笼罩在两人身上的威压才豁然散去。
教室内的众人也渐渐苏醒过来,一个个陆续离开了教室。
偶尔有男生掠过晕死在室外的林天成,还不忘补上几脚,以泄心中之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