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一阵“哗啦啦”的声响给吵醒的。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反正等我醒来的时候,只听见外面乱哄哄一片,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车上除了我没有别人,看来魏澜枢的工作还没有结束。
迷迷糊糊摸出手机一看已经是晚上七点多,我揉揉眼睛好让自己清醒一点。车窗上有密密麻麻的水珠,看着像是刚下过雨,而外面“哗啦啦”的声音还在持续。我看过今天的天气预报,说是多云转晴,所以推测现在多半是剧组在拍下雨的戏份。
按下车窗,意料之中的被溅了一脸的水,我眯着眼睛看不远处正在人工降雨的拍摄现场,心想这部电影排场可真够大的,雨景都延伸到场外来了,看来是投了不少钱才能做到如此精益求精。
我的视力还算不错,因此即使此刻天色昏暗,我还是隔着雨幕看到了正在进行拍摄的魏澜枢。
跟他对戏的人我不认识,但以魏澜枢目前的热度来说能和他搭档的应该也是正当红的艺人。自从五年前离开娱乐圈之后,与之相关的各种信息我都没怎么关注,就连微博也很少打开了。要不是先前出了被拍的那档子事,我怕是这辈子都不会再看微博了。
魏澜枢的身影起伏的厉害,看着是场考验演技的感情戏。我盯着雨幕里的他,只见他又是抱头痛哭又是和面前的人在争执些什么,就在他正要转身离开的时候,整个人突然毫无预兆的倒了下去。
出事儿了!
这个想法几乎是瞬间就从我的脑子里跳了出来。当初做魏澜枢助理的时候不是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每次把他送到医院之后不是低血糖就是疲劳过度伴随着发烧。我记得有一次最严重的是胃出血,人被救护车拉到医院后直接就进了手术室。
没有丝毫犹豫,我连忙下车一路狂奔。现场已经陆陆续续围了不少工作人员,有的在协调秩序有的在叫停人工降雨,等我跑到的时候魏澜枢已经被人群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个严实。
“让一下!麻烦让一下!”我高喊着试图挤进人群,可效果并不显著,总是被挤出来。
一次不行就再来一次。我咬咬牙,又一次高喊着想要用蛮力冲进人群,但是物理老师教的好啊,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我这才稍微使了点劲儿,就又被人群推了出来。
看不到魏澜枢的情况我有些着急,于是就控制不住的开始脑补各种可能性。什么胃穿孔啊,心肌梗塞啊,大脑缺氧啊,反正怎么严重怎么来。真的不是我咒他,我只是觉得做好最坏的打算总没错。
眼见着旁边的人越围越多,我一计不成又生一计。顾不得因为人工降雨而变得湿淋淋的地面,我跪在地上尝试着从人群下方的空隙爬到中间去。我知道这样很危险,也知道这样可能会造成事故,可是此刻我顾不上这么多了。
爬行的过程还算顺利,虽然人群依旧拥挤却还是硬生生的被我爬出了一条路来。当我爬进去的时候夏一萱和周野还有守在现场的医护人员都围在魏澜枢身边,这些人在看到从无数双脚之中爬出来的我时明显都被吓到了,周野更是震惊得直接松开了扶着魏澜枢后脑勺的手。
“小心!”
猛地伸出手去,我才刚从人群里拔出来一只脚就连忙去接魏澜枢的头,好在双手正好垫在了脑袋的正下方,没有让他磕到头。
“老板娘?你,你……”周野看着我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你什么你,快让周围的人都让开,保持空气畅通。”
顾不得手上的痛感,我费力的把另一只脚也拔了出来。在场的人似乎终于意识到了我的存在,不知道是谁突然喊了一嗓子“魏澜枢女朋友来了”,紧接着原本还堵的水泄不通的人群一下子全散开了。
我:??????
当务之急还是要先确认魏澜枢的情况。我把满是脏水的手掌在衣服上随意的蹭了蹭,然后换了个姿势去扶魏澜枢的头并把他整个人顺势抱在了怀里。
医护人员在他晕倒的时候就做了相应的急救措施,但始终不见他有转醒的迹象。
“把担架抬过来,直接送医院!”
随着刺耳的鸣笛声,我和夏一萱跟车来到了医院。
仔细想想这好像是我最近第三次进医院了,我和医院真是太有缘分了。
等待的过程总是显得漫长,好在最后出来的结果并没有我脑补中的那么严重。医生说魏澜枢是因为疲劳过度再加上淋雨引发的高烧,有些体力不支所以才会昏倒的。
“老天保佑,还好他没事儿。”夏一萱在确保了魏澜枢没事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双腿一软坐在椅子上。
我对此摇摇头说道:“啧,看看你这副着急忙慌的模样,心理素质可太差了。”仿佛刚才在片场急得爬人群的人不是我。
“你还有脸说话?要不是因为你澜枢他怎么会疲劳过度?你这个扫把星!自从遇见你之后就没一件好事!”
夏一萱明显是气急了,说出来的话完全不像是平日里会说的,但却很好的表达了她的怒气和对我的不满。虽然我很想回怼“倒霉的人明明是我”,可是她那副气势汹汹的模样实在吓人,我斟酌再三后决定不和她一般见识。
魏澜枢被推进了一间单人病房,里面的设施条件和我平日里看见的那种,好几张病床隔着过道摆在一起,病友之间互相吃吃喝喝聊天唠嗑的病房不一样,这里不但有单独的厕所还有小客厅,沙发电视一应俱全,环境也更安静更适合病人修养。
俗称为有钱人才住得起的病房。
夏一萱在和医生经过简短的沟通之后准备去办理住院和缴费。她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突然停下来问我:“秋宝,你的心是被狗吃了吗?”
我听了也不恼,只是冷笑一声道:“是啊,我的心不是早就被你们这些人给糟蹋没了吗?”
闻言,夏一萱脸色难看地走了出去。
病房里此刻才算是真正的安静下来,我叹了口气,看向床上呼吸均匀睡得正熟的魏澜枢。我仔细地观察着他的脸,睫毛很长,鼻子很挺,唇形很好看,皮肤很细腻。
唉,瞧着挺不错一小伙儿,有颜有钱有才华,怎么就想不明白非要死赖着我不放呢?我承认我是挺优秀的,可也不至于优秀到让人惦记了五年想方设法也要得到吧?
我忍不住开口问道:“魏澜枢,我到底是哪里值得你这么惦记了?”
回应我的是他浅浅的呼吸声。
夏一萱很快就回来了,她进门的时候还在和护士交流着什么,非常认真又贴心,比起我对魏澜枢的态度,甩了绝对八条街不止。
依稀记得夏一萱是在五年前当上魏澜枢经纪人的,就在“吸毒”事件发生的前几个月。当时得知她是魏澜枢新经纪人的时候我着实吓了一跳,作为曾经的同班同学,据我所知她很少关注娱乐圈,也从来不追星,真的完全没想到她会成为经纪人。
而想要应聘上一份专业不对口的工作,她在背后所付出的努力可想而知。
夏一萱是个很称职的经纪人,她虽然性格差劲但对魏澜枢做到了完全的负责,哪怕后来“吸毒”事件发生,她也始终坚定不移地守在魏澜枢的身边,陪着他共渡难关走到了今天。
这么看来,夏一萱可比我对魏澜枢要好太多了,可他偏偏对我念念不忘。
“我突然想起来问一句话。”我开口,看向正在削苹果的夏一萱,“夏一萱你是为什么想当魏澜枢的经纪人?”
“为什么?”
夏一萱抬起头,她看向我的目光是难得的柔和,没有敌意没有怨恨,只是那样平静地看着我。
“因为他是太阳啊。”
夏一萱的脸上泛起笑意,她似乎想起了一些值得被一辈子珍藏的回忆。我很少见她笑得如此发自内心,最后一次见她这样笑,或许还要追溯到大学毕业。
你看,一眨眼,时光荏苒。
“只可惜这个太阳被我这朵云给遮住了。”我笑笑,又摇了摇头道,“不对,我当初认识魏澜枢的时候他还不是太阳呢,刚出道几个月的新人而已,顶多就是一荧光棒。”
“所以呢?你现在和我说这些是想和我炫耀什么吗?秋宝我告诉你,要不是因为你比我早两年认识澜枢,他现在喜欢的人肯定是我!”
夏一萱不过几下功夫又变回了那个善妒讨人厌的模样,语气极其愤怒,刚才流露出的短暂的温柔淡然无存。
讲真的我对她现在这种状态感到挺失望的,她当初上学的时候多骄傲多高雅的一个人啊,现在却为了个男人和我这个她从来都没放在眼里过的“坏学生”争执。
感情这种事情,从来就不讲究什么先来后到,也不讲究时间的长短。如果先来后到真的有用,那么生活中就不会出现那些分手或离婚后才找到自己真爱的人,如果时间的长短真的重要,那么就不会出现一见钟情的人。
一段感情的经历,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我只能说你太高估自己,也低估了魏澜枢对于感情的看重。”我并不认同夏一萱偏激的理解。
她反驳道:“在我看来,要是没有你他一定会喜欢我。”
“那我问你,在我离开的这五年里,魏澜枢喜欢上你了吗?”
“……”
夏一萱被我问得哑口无言。
呵,什么叫自己打自己的脸?喏,这就是了,活生生的例子,还是刚出锅的。
“要是没什么事的话你还是出去吧,你心里应该清楚魏澜枢更希望谁留下来陪他。”走到沙发坐下,我歪着头对夏一萱挑了挑眉,炫耀感十足的示意她赶紧离开。
夏一萱被我气得就差动手打人了,她脸涨得通红,一双眼睛瞪的比铜铃还大,好几次张嘴明显是想骂我,可碍于魏澜枢在休息不好发作,最后只能愤愤地离开了病房。
见她终于走了,我话锋一转对着病床说道:“人都走了,你也该起来了吧?”
只听病床上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魏澜枢自己支撑着坐了起来。
“什么时候发现我醒了?”他很疲惫,但仍旧笑着问我。
“就在我问你问题的时候。”我却完全笑不出来。
他冲我招招手道:“秋宝,过来。”手背上还扎着吊针,输液管随着招手的力道一晃一晃的,看得我有些心慌。
还有那道刺眼的伤疤,看得我喉头一哽。
“你别动了。”我走过去轻轻握住他的手,却在下一秒被他反过来抓住了手。
“你的手是怎么回事儿?”
魏澜枢语气一变,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才发现自己的一双手脏兮兮的满是尘土,十根手指头又红又肿,好些地方还破了皮流着血。
刚才没有察觉,现在看见了才感到疼痛。
魏澜枢问我:“怎么弄的?”
我很认真地回忆了一下:“应该是在剧组的时候被人不小心踩到了。”
魏澜枢脸色不太好看:“怎么会踩到手?你摔在地上了?”
我摇头:“看见你晕倒了就想看看怎么回事儿,但是人太多挤不进去,就从下面钻进去了。”
话音刚落,抓着我手的力道突然变大,我被疼得一惊,抬眼看见魏澜枢的眼神黑洞洞的,冷得像冰。
我忍不住一个哆嗦。
“是不是弄疼你了?”兴许是我的哆嗦拉回了魏澜枢的些许理智,他很快便恢复如常,捧着我的一双手各种心疼,还坚持按铃把护士叫了进来给我包扎伤口。
一道进来的还有以为魏澜枢出了什么事的夏一萱。
“小伤而已,你有必要搞得这么严重吗?”我看着被裹起来的双手,十根手指头都只剩下一小截还露在外面,觉得这个绷带的厚度属实有些夸张。
魏澜枢拉过我包扎好的双手看了又看,道:“这几天记得别碰水。”然后又对夏一萱说:“在秋宝伤好之前,让周野过来照顾她。”
我下意识地反驳道:“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
但还是敌不过夏一萱对魏澜枢言听计从的程度,话音刚落她就很配合的点了点头然后拨通电话走到了病房外。
“我不需要人照顾的。”我用手指头戳戳魏澜枢的手臂,在灯光下透过薄薄的皮肤可以看到下面的血管,“你还是先照顾好自己再说吧。”
魏澜枢却道:“知道你还是担心我的,我很开心。”
对于这种根本不在同一频道上的交流方式我深感无奈:“你能不能听清楚别人的话再说话?”
魏澜枢继续说道:“累了的话就回去休息,我心疼你。”
这个人真的是绝了。
我觉得很无语,极其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