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军营不远,就是黎阳城。
土黄色的城墙威风凛然地坐在那里,天色昏暗,左右都望不到边际。
彭成接着向前走,城门正上方用工整的楷书写着“黎阳城”三字。
城门左右,各有三两个士兵守卫。
天色已晚,路上行人稀少,唐代好像有宵禁制度,彭成便加快了脚步。
穿过了城门,彭成才感觉这城墙高约有十米左右,宽约六到八米,表面有砖块,里面估计是夯实的黄土。
街道两旁果真没有沿街的摊贩,一条大街干净整洁,屋舍俨然。一眼望去,有几户人家已经亮起了灯火,还有些人坐在自家门前,跟着邻居围坐一团,正聊着家长里短,乡野趣闻。
彭成向周围的百姓打听,才问来了韩明友人的住所。彭成腹中饥饿,便没有再细细观察这黎阳城的民居风土,向着目的地走去。
大约十几分钟,彭成转弯抹角,找到了今夜的落脚之处。
两扇棕灰色的大门挡在了彭成的前面,左右上方,各悬着一个灯笼,灯笼明亮,似乎诉说着主人不一般的身份。
彭成上前敲门,门内有人应声答复,片刻,棕色的大门缓缓开启。
“请问郎君大名。”那人恭敬有礼。
“在下彭成,是韩明韩夫子让我来的。”
“哦,原来是阿郎的客人啊。请进。”
那人带着彭成,走过院子,进了大堂。
两边桌椅齐全,彭成看不出材质,只认得颜色是暗紫色。
大堂正中,挂着一副硕大得字画。彭成见堂内无人,就上前去看看。
这字体好像是行书,“非…淡泊…无,这不是诸葛亮的《诫子书》吗?”
“郎君久等了,范随失礼了。”彭成转过头去,看见身着深色圆领袍衫,留着长须的中年男子走来。
“哦,哪里哪里,是在下叨扰了。”
“郎君来的正是时候,不如先吃过晚宴,再来闲叙?”
“好,不瞒范先生,在下腹中早就空无一物了。”
“哈哈哈,那就走吧。请。”
穿过院子,走到了另一个大厅,还没有进屋子,彭成就闻到一阵香气扑鼻,口水不自主地就流了出来。
一张大圆桌子,上面摆放着各种菜品。
“郎君,这是犬子范同。”
彭成望去,一个服饰华贵,满脸骄奢的青年坐在那里,见彭成过来也没有起身迎接。
在范随的斥责下,那货才勉强站起来,做了做样子。
范随瞪了范同一眼,赶忙向彭成赔礼。
寄人篱下,彭成自然不能在意。
范随请彭成坐下,这时,范同开口说道:“阿爷,我可以走了吧。”
范随摆了摆手,范同便退下。
“范先生,莫非你们已经吃过了?周安和柳姑娘呢?”
“他们吃过晚食了,在房中歇息呢。无妨,郎君好好吃吧。”
彭成一听,便吃了起来。
“这是葫芦鸡,味道不错;这是生羊脍、最为爽口。这道菜石首含肚,是用……”
彭成一遍吃,一边听着范随的介绍,在心里感叹到,这古人也太会吃了,太讲究了。
吃完饭,范随邀彭成移步客厅,让下人来收拾碗筷。
彭成腆着肚子,打着饱嗝,甚是满足地走到了客厅。
“听闻郎君要去博州?”
“对,对。”
“范某已经替郎君备好车马,不知郎君什么时候动身?”
“多谢范先生了,明日吧,我是请了假的。不知从黎阳到博州需要几日?”
“马车的话,十三四日吧。从黎阳向北,过魏州。魏州是魏博节度使何中书幕府所在,官吏军员众多,郎君小心为好。”
“哦?何中书?莫非他是朝廷的中书令?”
“正是。这魏博镇第一任节度使田承嗣,本是史朝义的旧将。朝廷为了笼络他,就封其魏博德沧瀛五州都防御使,同年改为魏博节度使。后来这魏博六州,经田氏,史宪诚反复叛乱,在何中书父亲何进滔时,又重归了朝廷。”
原来这魏博镇这么乱,“所以,朝廷为了奖励何进滔,就封他做了节度使。何进滔死后,何中书承袭节度使之位?”彭成猜测道。
“正是。郎君可曾听过‘长安天子,魏府牙军’?”范随问道。
“不曾听过,愿闻其详。”
“当年田承嗣为节度使,拥兵十万,割据一方。他又从这十万军中,抽出勇猛彪悍这八千,成立了这支牙军。是魏博节度使的亲卫军,姻亲交错,关系紧密,以至于常常自行拥立节度使,完全不受掌控。”
“什么?”彭成一脸吃惊。
“在史宪诚之前的田布,本是田承嗣的孙子田弘正之子,结果被牙军大将史宪诚逼死。”
彭成顿时来了兴趣,“范先生,能否给我介绍介绍这魏博牙军?”
“郎君愿听,范某自然乐意。这牙军诸将,多兼任各州指挥使。比如这卫州指挥使齐明义齐将军,就是牙军的左厢兵马使,相州指挥使朱胜,是牙军前军兵马使。”
“如此说来,这魏博牙军岂不是掌握了魏博六州的全部十万兵力?”
“岂止如此。这魏博牙军中还有些文职,都担任着各州刺史。魏博六州的军政大权,都在这牙军手中。”
“朝廷不管吗?这样只要节度使想叛乱,岂不是很容易?”
“郎君说的对。但河北道魏博,成德,卢龙三镇,皆是如此,朝廷管不了。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好在这何进滔,何中书父子,每年还向朝廷纳贡。”
想不到安史之乱后的大唐,竟是这般软弱无力。
彭成还想多问,但一想刀明天还要赶路,就谢过了范随。
在仆人的带领下,彭成到了自己休息的房间。
想想即将开始的博州之旅,彭成还是很兴奋的。
不愧是大户人家,这房间跟在万雄寨的比起来,简直就是总统套房。
彭成没有睡下,想到半天没见柳嫣然了,就去寻她。
问了仆人,找到柳嫣然的屋子,才发现她正在洗浴。
不便打扰,彭成就回了自己房间。
躺在床上,彭成想着这几日的种种,渐渐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