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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在北川县城打工的宋军并不是北川人,而是平武县人。平武县与北川县同属四川省的绵阳市,一北一南牵手于四川盆地的西北部。

平武县处于青藏高原向四川盆地过渡的东缘地带,长江的二级支流涪江的上游地区,水资源丰富,是典型的山区地貌景观。由于交通相对闭塞,植被种类繁多,天然植物食品丰富,大熊猫、金丝猴、扭角羚等珍稀的哺乳动物们都得以在这里安然生息。最有名的肯定就是野生大熊猫了,数量位居全国之首,因此这里也被称为“熊猫的故乡”。

近年来,这里已先后向国家提供了44只熊猫,其中的3只还作为“国礼”分别赠送给了日本、英国和法国。

宋军的出生地平武县响岩镇清水村四组,就位于这大山褶皱的深处。三十多户人家,远离闹市,散落在名为龙脉山的山脚下或山腰上,以种果树和稻米为主。远远望去,那一排排果树,一块块稻田,一间间土墙黑瓦的尖顶房以及一件件星星点点晾晒的各色衣服,与满山深深浅浅的绿相映成趣。而每到春暖花开的时节,这里的人们用勤劳的双手给这绵绵绿山涂上的片片点点的桃花红和粗粗细细的油菜黄,更让人赏心悦目了。

宋军在家排行老大,还有一个小他两岁的弟弟宋岗。他们的父亲宋开荣,母亲何开碧,可是一对勤劳人。勤劳的汗水换来的是舒适的生活,他们建在半山腰上的家,共有五间房:一间是客厅;宋军和宋岗各住一间;另一间隔开,一半住着父母一半住着婆婆(四川称奶奶为婆婆);还有一间既是厨房又是洗澡间。房前屋后则是零零落落的菜园。

与宋家相邻的还有三户人家。

这大自然真是奇妙呢。就在距这几户人家高约200米的地方,有一个拇指般粗细的泉眼,常年汩汩地涌流,一根青藤般的胶管曲曲弯弯引下的泉水,就流进了这四户人家房顶上的水池,水满自溢,漫溢成溪,溪水又去滋润各家的土地。

他们依居的这座龙脉山,植物茂盛,郁郁葱葱。桃树、彬树漫山遍野,其中还夹杂着稀奇的植被种类,因而也吸引得各种栖鸟和各种动物在这里穿梭或定居。安然生息的各种生命,相伴相欢,各自繁衍,得益于这里温和的北亚热带山地湿润季风气候,还得益于这里丰富的植被,也得益于大山上这里或那里形成的大大小小的泉眼。那些小泉眼里冒出的细泉,好像大山的汗珠,贴着山坡就湿漉漉地滚下山去了,那些大泉眼涌出的水流,再加上雨水,就在这大山身上冲出了一道道深深浅浅的水沟,水沟的根部就是大大小小的池塘了,这些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水沟和池塘,每年随着季节的枯枯荣荣而胖胖瘦瘦。

清水村四组的三十多户人家,基本上是依泉水而居,这也正应了那句老话:有水的地方就有生命,有水的地方就有人家。

这里的人家有许多是1958年大移民时移来的。那一年,原本住在绵阳市三台县的年仅四岁的宋开荣,是被父亲用一根扁担担到这个地方来的。移民的原因很简单,三台县人口多,缺吃的,而这山上有原始森林能开垦,有泉水能养人,于是他们就来到了这里,刀耕火种,盖起了茅草房,落了地,生了根。

等到宋家在这里出生的第四代人小馨懿能说会走的时候,常跟着婆婆在这祖辈们开垦的田间、山道里转悠。她对山上的花花草草各种树木和庄稼都充满了好奇,对那些大大小小的泉眼和胖胖瘦瘦的池塘更是觉得有趣。

“婆婆,这里的小水水怎么没有了?”

“小水水都从石缝里流走了。”

“这里的大水水怎么变成小水水了?”

“因为老天不下雨,水就少了。”

“这些水水都流到哪儿去了?”

“都流到幺幺的小肚肚还有桃桃的小肚肚里去了。”

……

这半山腰中的四户人家,家家种有桃树,桃子的品种很多,有啤酒桃、碗儿寺桃、中华寿桃、红柚桃、青柚桃、白华桃……桃子成熟的时节,漫山遍野,像是一盏盏的燃亮的小灯笼,把整个大山都映照得红彤彤的。

宋家有地七亩,一亩为稻田,六亩为桃树,桃树大小有六百多棵。那些桃树,还是在2003年上面要求退耕还田后逐渐栽种的。近两年,水果越来越得到了人们的青眯,好桃子能卖到一元多一斤,一般的桃子也能卖到六七毛钱一斤。小馨懿的爷爷宋开荣摆弄桃树是一把好手,加上人又勤快,他种的桃子总能卖个好价钱,每年仅卖桃就能收入二万多块钱,所以日子蛮能过得去。农家人没有多大消费,何况两个儿子很早就出外自己谋生了。

宋家的两个儿子宋军和宋岗,一个生于1980年,一个生于1982年。哥哥内向,脾气温柔得像个女孩。弟弟外向,很有些小男子汉的威猛。哥儿俩的个头儿都不高,不足一米六寸,但都生得眉清目秀。

老大宋军,初中未毕业就不想上学了,要跟着一个亲戚到江油去学厨师。那一年是1995年,宋军才15岁。老爸老妈愿意让儿子多上两年学,可宋军觉得自己学习成绩不大好,考不上大学,再学也学不出啥滋味来,不如出去学门手艺。宋军说服了爸妈,背上一个简单的行囊,就自谋生路去了。弟弟宋岗初中毕业后,也是15岁,也学着哥哥的样子出门打工了。

这种状况不只是宋家,这里的农家孩子们长到十几岁大都在家呆不住,都想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精彩,都抢着往山外跑,到山外学厨师、学木匠、学开车、学各种谋生的手艺。人嘛,多在外面看看闯闯经受经受风雨也是好事。但若是城里的孩子,在这个年龄,恐怕大多还在父母身边撒娇吧。

爱向山外跑的不仅仅是平武县响岩镇的孩子们,也不仅仅是男孩子们。

北川县金凤乡的女孩子陈英,初中毕业后,也想到外面的世界看一看,也跑到外面谋生去了。

我们不知道陈英在离家最初的两年都在哪里呆过,都做过什么零活,只是知道她于1998年来到了北川县城的一家冠氏餐厅打工。

宋军在江油跟着亲戚学了一年多的厨师以后,就跟着几个朋友到社会上闯荡去了。几经周折,也于1998年来到了北川县城,来到了陈英打工的冠氏餐厅。

俗话说有缘千里来相会。宋军和陈英都是十几岁就离家步入社会的少男少女,那时候,他们对人生还知之甚少,对外面的世界更是知之甚少,对新奇的打工生涯又憧憬又兴奋又迷茫,都是试探性地在这里干一段,又在那里试一阵,漂泊无定。他俩谁也没有料到,是月下老人用一根无形的红线把他俩牵到了这同一个屋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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