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字哉进入自己房间内并没有直接坐下,而是试探着闭上双眼。
果然,眼睛闭上就会浮现纪如音的面容,这一次连她的一举一动面部表情都被呈现的一清二楚。
一字哉紧闭的双眼皱起眉头,心中暗自叹息“好厉害的心魔”。
荣华婆婆与纪如音看着一字哉回到房间盘膝坐下,心中均是一脸鄙视。
荣华婆婆心中冷声想道:“现在没胆量,七天后你还指望能碰到如音姑娘?也好,就让你二人做个死鬼夫妻,酆都鬼门好相伴。”
荣华婆婆心中这般想,口中却对两名仆人说道:“快去取个屏风过来把那个洞口遮住,要是晚间徐老爷子见了非得一阵怒骂。”
很快,两名仆人拿来屏风遮挡了洞口。
荣华婆婆对纪如音说道:“再忍几天吧,等到陈老爷开启了商雀血祭后,我打算洗手再不干这行,到时候我会给姐妹们一点盘缠,你们各过各的生活去。”
纪如音面无表情,没有丝毫喜悦,反而问道:“我只想知道以前跟着你去参加血祭的姐妹们都去了哪里?”
荣华婆婆柔声说道:“你们都是苦命的孩子,她们享受到商雀大仙的恩泽,洗去一身污垢,我还给了她们钱,让她们当场离去,重新寻找自己的生活。”
纪如音仿佛不信,继续问到:“那她们为什么没有回来跟我们作别?连行李也不带走?”
荣华婆婆感叹道:“或许是她们太过于高兴,我也承诺她们下次的商雀血祭就会带上你们,让你们脱离红尘苦海,都能过上好生活。”
见纪如音沉默不语,荣华婆婆继续说道:“这一次的商雀血祭我会让陈老爷子请求商雀大仙治好你的腿,让你行走自如,以后过生活就不用指望别人。唉…把你们都送上正途后,我也就关了这店,好好养养老。”
终于,纪如音心动了,她说道:“多谢婆婆!只要能治好双腿,什么代价我都愿意。”
荣华婆婆含笑点头,仿佛一位慈祥的老母亲。
“时候不早,徐老爷恐怕也快要来到,你先休息片刻。唉,都是苦命的孩子。”荣华婆婆在一声声感慨中离开房间,关上门的刹那,眼角间露出阴毒神色,无人能见。
但是一字哉感受到了荣婆婆话中不寻常的意味,只因为“商雀血祭”四个字。两个房间本来就是紧挨在一起,又是木墙,还被一字哉打出一个大洞口,不论什么动静都能听的一清二楚。当荣华婆婆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一字哉就睁开双眼,只是片刻,又闭了双眼。
不消片刻,有仆人送来饭菜放到桌上,仆人见一字哉闭目打坐,也不喊她,将饭菜放在桌上就离开。
天逐渐黑去,只余无数烛火在房间里摇曳荡舞,照的惜香福巷通明如同白日。
火红的烛光,清冷的夜风,寂静的街角,裹着破旧被单的孩子与老人靠在墙角。
同样的夜晚,反反复复,周而复始,所有人都早已习惯,或者说是麻木。
唯独一字哉不同,他的心突然变得不安分,开始烦躁,开始暴怒,从徐老爷进了纪如音的房间内开始。
当纪如音的房间被重重推开后,一声狂笑响起:“如音姑娘,许久不见,真是恋煞于你,每次会你还需排队,老夫这一等就是一月有余。”
只见一个年过八旬,白发苍苍的老人进入房内,老人虽老,任然皮肤光亮,额头满布皱纹,脸上白斑一块又是一块,遍布满脸。
“如音见过徐老爷子,徐老爷万福金安。”如音笔直躺在床上,盖着被子只露出了脸。
“你行动不便,免礼免礼哈哈。”徐老爷子又是一阵大笑继续说道:“老夫一身老骨头,一只脚都踏进了棺材,本以为对女人再无兴趣,没想到自从看见了你,我真是兴趣不减,是你让我重整雄风哈哈哈哈…”
“多谢垂青,只要徐老爷子喜欢,如音愿意天天侍候。”纪如音豪无表情的说道。
“那可使不得,老夫老咯,而且你的价格实在太贵,一月一次已经让老夫的家产快吃不消了。”徐老爷边说边脱去上衣,轻车熟路,毫无避讳。
纪如音没有再说话,睁着双眼,仿佛一只已经死去多时的鱼,因为徐老爷一把掀开了被子。
一字哉把二人的对话听在耳里,但是并没有睁开双眼,还是不停的打坐悟道。
一字哉并不知道那间房内发生什么或者即将要发生什么,他根本不想知道,因为这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她是他一直寻找的人,她也是她的心魔,就只有这样的关系。
一字哉只想安静的领悟大道,领悟人生的意义。
此时,隔壁房间内又再次传出声音与异动。
这种异常的“声”与“动”使一字哉的心不再平静。男人的喘息,女人的哼哼唧唧,此起彼伏,混淆在一起仿佛是优美的乐章,又仿佛是魔鬼的吟唱。
心开始异常烦躁,又有一团无名的火在身体内不停游走。
一字哉想要怒吼,想要打翻身边一切可以打翻的东西,借此发泄心中的烦躁与莫名的躁动。
一字哉努力的克制自己,不停的背咏“佛心异忏录”。
背咏的速度越来越来,隔壁房间的声音却同样越来越急,越来越促。
不一会儿,一字哉全身大汗淋漓,心中仿佛受到无比惨痛的折磨。
就在将要崩溃之际,一字哉一咬牙,手中佛光显现,一串佛珠出现在手中。
没有任何犹豫,手上佛珠不停转动,越来越快,仿佛要与嘴上咏经的速度比谁更快。
如此片刻,一字哉却感觉仿佛已经过了很久很久。
心任然没有沉静下来,那份不安与烦躁仿佛被深深的插在心里面,拔不出,埋不掉。
就在一字哉几乎到了无法压制内心烦躁的时候,伴随着隔壁房间的一阵声嘶力竭的急促怒吼,一字哉仿佛被敲了一击狠狠的闷棍,心头一阵剧烈疼痛,由口中喷出了鲜血。
“三十多年的道心修炼,原来如此不堪一击。”
一字哉愣愣的望着由口中喷出的鲜血自我嘲笑道。
隔壁房间只有微弱的喘息声还有微弱的烛火。
第二天,本来纪如音应该像往常一样被仆人抬到惜香福巷的门口处,用来吸引路人的眼球,提高店里的收入,可是今天并没有。
一字哉仍旧闭目打坐,沉思自己的道心为何如此脆弱?心中为何仍旧残留那种不安与躁动?昨夜纪如音与那位徐老爷只是做了一些普通的该做的事,为何自己的无法控制的慌乱?
这些问题使一字哉忘记了时间的流逝,甚至不知道仆人已经送来了三次饭菜,端走了三次凉饭凉菜
又到了夜晚,一阵急促的开门声惊扰到一字哉,一字哉微微睁开双眼,房间的烛火早已被仆人点亮。
连一字哉自己也很纳闷,为何自己房间的门被打开时毫无知觉,而纪如音那边一旦有了响动就能使自己立刻紧张起来?
不一会就有人说话的声音,和昨天一样,先是含蓄几句客套话。
“如音姑娘,我来了”
“李公子万福金安。”
“哎呀,不用客气,为了你我可以说散尽了全部家财,我实在受不了。”
简短数语,便是一阵匆忙的响动,一字哉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
三十多年道心苦修如何能轻易毁于一旦?
一字哉定静心神,“渡我不渡她”心法被极大的催化,身冒金色光芒,仿佛有铜墙铁壁一般笼罩在身。
然而,隔壁房间传来男女混合羞涩之音时,一字哉的心仍旧躁动难安,一声佛语,一串佛珠。佛珠散落在地,一字哉的手中又多了一串。
一字一声佛,一声一串珠,佛者一字哉磨断了几佛珠,咏的嘴唇喉咙干麻。
此时一字哉额头上的金色佛烛无吾印由原来的一点黑色,逐渐被黑色完全覆盖。
伴随着隔壁房间男人一阵颤抖的吼叫,一字哉又是一大口鲜血涌出。
没有人知道一字哉经历怎样的心理挣扎,短短数时就如同几个日夜,致使一字哉全身被汗水侵湿,致使一字哉道心受创,两次吐血。
天微微亮,有仆人进来送早餐,仆人将桌上的凉饭收去准备离开时,忽听一字哉说道:“姑娘,可否为我找来一块木头和一柄小刀?”
仆人点头说道:“你说的这两样厨房都有,我这就去为你找来。”
不一会儿,女仆果真为一字哉找来一块宽大的木头与一柄小刀,一字哉接过之后说道:“有劳!”
接下来的一天里,一字哉用刀雕刻木头,他慢慢的掏空木头,过程中不用一点道法元气。
仆人三次送来饭菜,一字哉均是未曾动用,仆人心中疑惑:“已经三天没有吃东西,难道他不饿?真是个怪和尚。”
当夜晚来临,一字哉的雕刻工作也已经完成,由本来木头的形状稍微修饰一翻,成了一个中空的形似鱼头的东西,一字哉对它的造型很是满意。
还有一个木质的锤头,就像是厨房里的擀面杖,一头细一头粗。
这时隔壁房间的门被打开,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我来了。”
一个体态微胖的男子推开了纪如音的房门,只见男子正方脸型,微黑,双目炯炯有神,胡子稀疏。
“如音见过张大老爷,祝您万福金安。”像往常一样,如音见到谁都会这么说道。
“哼,无需多礼,往后也是一般,明日之后我会接你去我的府里,因为我已经请了一位修道高手,还是名门正派的修者,道法高深莫测,足以灭了另外五家,从此以后,这个岩城就是我做主,岩城的一切东西与人都是我的。”最后那男子眼神毒辣的望着纪如音恨恨的道:“包括你也是我的,谁不同意我就杀了谁。一个小小的惜香福巷,还不配与我叫板。”
“如音出手低贱,又身有残疾,如音不配服侍张大老爷,还请张大老爷放过如音。”很明显,再见到张大老爷是眼中充满了莫名的恐惧,仿佛与张大老爷在一起是一种折磨,是身心疲惫的煎熬。
“哼,由不得你,从今而后你就是我一个人的,你若不从,还真由不得你,我会杀光惜香福巷里的所有人,让你看看你的姐们惨死的模样,让你闻闻你的姐妹们鲜血的味道。”张大老爷将强掳强杀说的正气凛然。
纪如音不说话,她早就已经认命,从出生那一刻开始,自己的命运便是由人摆布。
从十四岁被人强要了身子后,命运就被彻底改变,想要生存就只有出卖自己的身体,无论是为一个馒头,或者是一碗水,哪怕是为了多吸一口气,都要由人摆布。挣扎是无用的,叫喊只是浪费力气。
直到十六岁时遇见了荣华婆婆,但是命运依然没有改变,甚至变本加厉的成为男人们发泄的工具。
这就是命运,无从抵抗,仅凭人力又如何改变?
所以纪如音没有再说话,因为挣扎与祈求是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