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娘的手攀着那地上的白衣人轻轻把他转过来,她眼中掩藏不住尽是担忧和焦虑,那人噫一声呻吟,缓缓无力死肉般被翻过身,露出面目来。
见清了这人的样子,左娘的本来皱着的眉头一下舒张开,反而扯了嘴角一笑,“嘿,原来是你……”她把手上沾了的血揩回这人被染红的白披风上,“真是天助我也,所有的仇人都来齐了。”
施靠近她身边,“涂夫人,你认识这个人吗?”
“认识,当然认识,这人就是那华夫人的老相好。”
……
到华夫人行刑那日,怕再有人来劫,等到近午时才把这犯妇人戚氏用显得夸张地大的囚车送出来,更由重兵团团围着匆匆经过大街径直出南门外,亏得这样,华夫人算是免了受那群众的侮凌之辱。另有一人绑了,由马牵着,一支一支跟在队伍后,群众的怨念无处发泄,少不了鸡蛋石头招呼了在这人身上。
南门外,早搭好了个高出地上几丈的平台,围满了看热闹的市民,平台上竖一金属烟囱,烧得通红,就等着上刑的人了。知州等人在另一高台上等着,知州身边少不了涂左娘,她今天一身猎装短打,显得精敏干练。
不久华夫人和另一犯人被运出来,押在台下平地上,台上逐一念读他们的罪状。华夫人面容憔悴,她跪在地上,双目紧闭,虚脱的身体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倒下,显然吃了不少苦。旁边的披着白披风的人更是仅靠左右士兵架着才维持着跪姿。所谓罄竹难书,这罪状念了好一会,台下的观众都失去了耐心开始闲聊了,尚没有结束。
这边正念着,后面一奔马急来,一军官下马,正是刘中昊。他忙奔到那赵知州身边,施恩图从这看台的另一边走过来听他的汇报。
刘:“大人,还有那囚犯?逃了?“
左娘一听,即刻跳起来,“不是让你不给他吃,只喂清水,只让他活到今天就算了吗?”
刘:“听那些狱卒说,他双手被绑,依然可以在牢房里抓到老鼠来吃。刚才正要去押他,发现牢房的石墙穿了个大洞,人已经不见了。”
听者都抽了一口凉气。
施见赵知州还沉浸在城惊中,没有想到要安排,便对刘说,加强戒备。刘得令下去打点。
等到那罪状宣读完毕,赵知州向身边的左娘问道:“美人,你之前说有什么事要在行刑前好好玩乐一番,现在差不多是时候了,你看看要怎么个玩法?”
左娘:“这个很简单,而且保证好玩。不过在那之前,先用水把他们泼醒。不是,先把那老头弄醒。”
士兵依言,找了一勺冷水把那半死的白披风男人泼醒。
左娘得意踱到看台边沿,知州关切道:“美人小心。”左娘亳不在在意,施恩图过来紧紧扶她下了简陋的台阶,到了那白披风的男人前。
左娘:“哎呦,我以为是谁,原来是姓昔的那贱人的老相好。老奴才,你抬头看看你姑奶奶是谁?”
这人的白披风沾满了血迹,本来就秃到头顶的白发已掉得差不多,如刀刻般深入的皱纹的脸上是青红紫绿的新旧伤痕。原来这人便是华夫人最忠心的仆人,昆叔。他刚被水泼醒,但眼睛并没有立即张开,而是眼珠在眼皮下滚动了片刻,再慢慢张开露出眼白来,眼珠在最后才翻下,对准了左娘。
左娘得意地仰着头:“怎样,有没有觉得这画面似曾相识?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昆叔呆呆看了她一会,才似回忆起了她是谁,但和左娘意料的不同,他竟咧开了嘴,嘁嘁地笑了。他口中含糊咿呀地说道:“贱妖,我……今天落在你手上,老子……老子也是认了,你要杀要剐……喀咳……”说着一口血痰卡在喉咙,一时说不出话来。
左娘:“嘿嘿,我不杀你,我杀你干什么?我杀了你,一点乐趣都没有。我要杀的,是旁边的这个贱女人。”
昆叔一听,立即暴起,但他被人五花大绑,又被打得半死不活,起身的动作只做到一半,就被身后的兵重重踢在他腰眼上,呜一声又再跪回地上。“贱……贱妖,你敢碰……碰她……咳咳……”
“好忠心的一条狗啊……”左娘掩了嘴呵呵仰天假笑一阵,“那我给一个你护主的好机会,如何?来人,把旁边这个贱女人泼醒!”
施恩图正好在跟在左娘身后,听令命人来泼醒那华夫人。昆叔喉咙咕噜作响,但没能说出什么话来。
士兵因为刚才泼过一次,早已准备好了水,左娘抢过,哗啦!亲自泼在昏迷不醒的华大人头上。华大人呛了几声,眼睛缓缓张开一线,左娘靠近她,“戚姐姐睡得可好啊!”说完,再舀了一勺,猛用尽力泼在华夫人脸上。
昆叔:“贱妖,你……你不要为难夫人,你要发泄,尽……尽向着我身上来吧……”
左娘:“我叫醒她,正是要让她看看你将要表演的好戏!”她踱回昆叔旁,“老奴才,你真的那么喜欢你主人吗?你愿意为她而牺牲自己的性命吗?”
“我对……小……小姐敬若神明,你有什么快冲我来,不要废话!”
“是吗?是敬重而已吗?你对她……“左娘踱回华夫人身边,抓了她的头发,把她的脸扭过面向昆叔,”难道就没有一点点的非份之想?”
“贱妖!喀喀……放开你的脏手……小姐冰清玉洁,怎容你来亵渎?”
左娘:“嘿嘿,真是嘴硬。那好,这样吧,我就给一个机会你在你主人面前好好表现,英雄救美一番……嗯……不过,就你这落水狗的样子,只能算是狗熊救美……呵呵呵……”
昆叔再次要跳起,施恩图把刀柄敲在他脖子后,他这次如死狗般倒下,脸撞在泥土中,花了好一会才转过头来,双目无神盯着左娘,但依然可以感受到其中的恨意。
左娘过去他身边用脚把他翻过,“老奴才,你看到那边架子上的铜烟囱吧,这刑罚本来是要为你那贱主人准备的,现在知州大人大发慈悲,你如果为她顶罪受罚,她就不用受这罪了,你愿意吗?”
“哼……这……太简单了。”说着,昆叔本来趴在地上,长长吸进一口气后,呼!对着泥地重重喷出一口怪风,身体嗖一声平白地向天上飞起,像极了一只漏气的羊皮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