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中昊刚被提拔到五兽御营,当上石犬卫就被派出来。万武都城里面最近各路达官显贵人人自危,就算是平民,也怕因为丝丝干系牵连到。御营的人这种时候地位不自然就高了起来,即便级别属最低的“石犬”的他,平常没有骨气的官人贵族看他们的眼神也变得尊敬了。穿着兵甲走在都城寻常路上,小孩子的眼神更奇特,是又敬又怕。
在这外面又有所不同,包着的盾牌和刀挂在马两边,一身便装。没人看出也没人在意他们。
当然他们两骑依然显得很突兀,郝豪杰身板练得非常壮健,挺着胸膛在马上不自觉就是一副耀武扬威的样子。然而路上人不多,就算觉着这两人看起来必是官兵,也仅仅是看一眼就继续忙着自己的事了。
“大伯,最近有没有见过外乡人?”
“有……不就是你们嘛”
……
一路问不出点线索,郝豪杰则是肚子咕咕作响,吵着要吃饭,刘中昊问了路,找到一家小酒馆。其实是一家仅厨房有瓦遮头的小铺,稀疏林荫之中一片空地,一棵大树荫下摆着擦得发亮的桌子椅子。
他们两人穿出疏林望过去,这个时候似乎没有生意,或者一直都没有。只有一个店家,只有一个客人。一个蓝衣女孩背对他们坐着,喝着茶。一旁树上系着她的马。
郝豪杰已经赶过去绑好马,没坐下就呼了店家,点了酒肉。刘中昊看着女孩的马,再观察这个女孩,一个看起来十四五岁的女孩独自骑马出来,实属奇怪。更奇怪的是她桌上的剑,没有顾忌地放在桌上。这把剑看起来稀松平常,只有尺半长,没有护手,剑柄和剑鞘覆盖着黑色蛇皮。
如果这就是他们要追踪的人,这样也未免太过张扬了。如果这个女孩是在等着他们呢?
他们的任务是要追回一把宝剑,活抓一个女孩。女孩的画像刘中昊有带在行囊中,然而剑是长什么样子却没有提到,上面只说到,任何人只要拿到手就知道是不是那剑。绝不会认错。而且,剑比人重要。
刘中昊把马也绑上,借机走向厨房,在女孩前面远远绕着观察,无论怎样,自己看起来已经很可疑了,亦不用掩饰。女孩长得娇小,垂着眼睛喝茶,衣服平常,靴子却是专门用于远行的。
郝豪杰已经吃得稀里哗啦,刘中昊坐到一起,向他打了打眼色,他会了意,继续吃喝得欢。
刘中昊从行囊中掏出一个瓶子,把一瓶倒在乘花生米的空碟子上,黑铅色的铁砂倒出来,用火折子点着,铁沙子很旺地烧起来,在火中融化成液体,而这些液体随着燃烧凝成一颗小珠,刘用杯子把火盖灭,杯子翻起来,小铁珠已经凝结。
刘中昊说:“现在只能等了。”
在附近各地,同是五营的人都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的嗡嗡发响的罗盘,罗盘的针抖动几下,指定了一个方向。
……
“众师妹们,这次我们下山来,一来是给各同道派发请贴;二来本次旅程,师父们是让我们多下山涉世,看看人情世态,修修侠义正气,亦是修行的一部分,如今贴子是派发完了,但也不能信马由缰,无所事事。平湖城和本次旅程没什么关系,是不能去的……”
又有人来了。昔伽梨的目光从手中的茶杯抬起。来的几人一袭素衣、是道士的打扮,却有的背着剑,这让她留起心来。当头一位少年道士长得英气非凡,难怪一旁三四位小道姑围着他一副兴高采烈。
“华师兄你说起教来很有威严哦……”
“华师兄,我们不是要修仙吗?俗世凡人干些什么事我们为什么要管?”
“不是,师兄,我听说平湖城是扬州最繁华的地方,那里一定很多人情世态好看,我们一定去那里好好修炼。”
一个比他们年长少许的道姑在后面看着他们如此,亦面露无可奈何,而后才是两位少年小道士,对前面一众有些侧目。这些道士都佩剑,不过尽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大概不过是装神弄鬼所用。更奇怪的是,细看其中,这些道姑个个身上都有些微残缺,不是这个少了一只手指,就是那个走路一跛一跛的,这还是家专门收留残疾人的道观。而且女道士个个脸上一条竖直的红色纹身,从发际划到眉间消失,又从下唇开始直蔓延到脖子、身上去。
其中一个戴了眼纱的小道姑道“华师兄,走了这么久,我脚都累坏了”其余亦同表疲惫,当头这个华师兄对后面稍长者女道请示:“龙师姐,我们不如在这歇息一下吧。”龙师姐表同意,于是一众道姑又拥簇着这个华师兄挤了一桌,龙和两小道士一桌,这些小道姑围着这个华师兄,他执意推让,这些师妹坚持倒茶递水,又是搽汗扇风,伽梨在都城公子哥儿见得多了,却没见过道士这样的,也是鼻子轻轻哼了一声。
……
“你这把剑,借我看看”
嘭!一只大手按在伽梨桌子上的剑鞘上。伽梨右手应着声音就弹在剑柄上,剑拔出三寸,她拔剑的手腕就被另一只大手铁钳般钳住推回剑鞘。她手挣扎不出,另一只手在剑柄上下压,全身下沉一旋一收,两人发出的力量把桌面压裂倒下,板凳都被身体一带推出丈外。郝豪杰右手扣剑鞘,左手捏着伽梨握剑的右手,也是马步一沉,双手抓得紧,不为所动,这时两人面对面,中间横一把剑隔开,双方互拔角力。
显然伽梨一娇小女子拔不过眼前大汉,脚下撑不住向郝那边滑去。伽梨右手被他抓到痛得麻木,仍不肯放手。她左手松开剑柄,敲击郝豪杰左右手,却像敲在铁柱上,反而打着自己手骨生痛,她忍着痛,手指蛇一般向上取郝双目,郝右手把剑鞘末端转过来,扫开攻来的手,郝左手松开伽梨手腕,一扯剑柄,双手一旋,伽梨握剑手生疼,松了剑柄了,退出四五步外。
“哪来的强盗,光天化日之下要就要杀人抢劫!店家,快去报官……来人啊,抢劫啦!”伽梨坐地上哭闹叫起来,左手偷偷摸一块石头,右手捏一把泥沙。店家见到亮刀剑,早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郝豪杰哼一声,不管她,刚想要拔剑检视,一只手却抓住郝的手腕,“壮士,这位小姑娘不想借剑给你看,你又何必对她动粗呢?”原来那个道士华师兄不知什么时候已贴在在郝面前,向他微笑着点头,吓了郝一跳。
郝要把这烦人的道士顺手用剑推开,眼见这个风吹亦倒的华师兄要被推个仰天,伽梨暗笑这多管闲事的风流道士活该。却不知怎么样,郝一堆,手中的剑就到了华手中。华再抱剑施礼,郝叫起来:“你这变的是什么戏法。”
后面的刘中昊虽也不是看得清,但知道这是用极快的手法以巧劲夺剑的,这精瘦的年轻道士武艺竟不简单。他站起来,走过去支援郝。
郝正捋起衣袖要上前把剑夺回,却被刘拉住。
华用衣袖擦几下剑,回过来双手奉还给伽梨。伽梨又惊又奇地站起,拍拍手上的尘土,华的手指纤细优雅,手掌内指节皮肤却全是发黄老茧。伽梨抬眼看他,他微笑点头示意,全身上下竟有一种说不出的风度。她错愕了一下才收回了剑,口中小声嘟囔道:“谁要你多管闲事。”
众小道姑见了也喝彩欢呼。
郝豪杰大喝:“你好好一个道士不跟道姑去纠缠,却麻烦上我来了……我这是官差办事,我们是朝廷御营,抓拿钦犯,识相的给我快快退开一两边,不然不只把你们这些细皮嫩肉的小道姑小道士抓起来,还要把你们的道观都烧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