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碎了中行悦的阴谋,又当众演了一出好戏,刘启有些洋洋得意。处理完中行悦和唐妃的事情后,他是意犹未尽,转个身就前往猗兰殿。他这是要去找王娡分享快乐。
王娡对刘启的习惯了如指掌,老早就安排着烫好酒,准备好了下酒菜,专程等着刘启凯旋而来。
满脸春风的刘启看到王娡马上就打开了话匣子,边喝着酒,边绘声绘色地描绘起来刚才发生的故事。讲完还不忘感谢王娡,说道:“珠儿,这场阴谋得以完美地化解,这还是你的功劳来着。”
中行悦潜入皇宫时被王娡手下的墨者发现,而且据信息传递,好像皇上对此事也了如指掌。既然如此,王娡也就点到为止,做了个顺水人情,没有暴露自己的能力。此时听刘启说着,她笑着摇摇头,说道:“珠儿有什么功劳可说的,只不过是替何作传了个话给陛下而已。”
刘启继续问道:“当时朕忘了问了,这个何作,珠儿是如何认识的,他怎么会如此的信任你的?”
王娡还是笑着,解释道:“说起这位何作,珠儿认识他也算是机缘巧合罢了。想那时珠儿被陛下‘关’在这猗兰殿,门外负责守卫工作的就是这位何作。相处久了,珠儿煮菜的时候有时会多煮上一些,给门外的兵士们加加餐。这样一来二往的,就和他们搞熟了。”
王娡说的都是事实,只是她一定不会告诉刘启,这位何作也是十几年前潜入皇宫的墨者之一。当年报有目的性,为了左右逢源才和中行悦搞好关系的,没曾想现在却因此立了大功。
刘启喃喃自语道:“原来是这样,难怪他会来找你揭发中行悦的阴谋。”
王娡望了望刘启,说道:“其实啊,这位何作忠是忠心,只不过我猜他的这个揭发其实也没起什么作用,只是阐明了自己的立场,保全了自己的性命而已。依珠儿来看,陛下应该早就发现中行悦的行踪了,只不过想把他在皇宫中的同党一网打尽罢了。”
刘启听完哈哈一笑,在王娡的鼻子上掐了一下,说道:“就你聪明。这中行悦呢他是自作聪明,他对皇宫的认知还停留在十几年前,想这么轻易就混进皇宫亏他想得出来。现在朕的皇宫安保不知道提升了几个档次,岂是他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珠儿聪明,那朕再考考你,朕已经知道了他们所有的阴谋,那为什么不直接抓人就是,非要亲自去演一场戏啊?”
王娡明白,刘启故意出现,当面戳穿中行悦的阴谋有着很充足的理由。他想去显摆显摆是人之常情,想去给唐妃最后一个机会也是真心,除此之外,他其实应该还有最重要的目的,那就是:他想通过自己的现场演讲震慑住中行悦,然后通过他把自己的这份威严和自信传递到匈奴单于耳中,如此这样又可以给汉廷赢得更多一些的蓄力时间。
当然,刘启的这些目的王娡都当众说明就不是聪明之举了,她避重就轻,挑了个最不起眼的答案回答道:“陛下都知道了而中行悦却蒙在鼓里,傻乎乎的什么都不明白,陛下一定是去嘚瑟的,要是换了珠儿也会这么做。说真的,珠儿还蛮想看到当时中行悦那鼻子气歪了的表情,那一定是很过瘾。”
两人嘻嘻哈哈的调侃了很久,刘启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今晚他像一位骄傲的胜利者,开心得忘乎所以。
深夜的王娡久久不能入睡,唐妃也倒了,步了程妃的后尘。她反复的提醒自己:一定要沉得住气,不能表露出任何窥视皇后宝座的迹象,不能有哪怕丝毫的破绽。现在的自己已经成功地拥有了太后和长公主的支持,眼前的障碍就只有栗妃一人了。但那栗妃还是掌握着绝对的优势,如果她不犯错,自己还是没有太多的机会,彘儿更是没有太多的希望。
中行悦潜入皇宫被遣返之后,皇宫中平静了很长一段时间。转眼深秋已至,北风时而呼呼地刮起,告诉着人们准备好接受这冬天的严寒。
有了这几年的韬光养晦,汉王朝的国力又逐步恢复了起来。那些削藩收回来的地方已经恢复了活力,现在已经能够自给自足,再过上几年,就可以反哺中央了。国库积累下来的钱财陆续被填进朝廷开设的钱仓,有了这几年的缓冲,那些从商户们手中“借来”的钱财也算归还了一半。再有个几年,就应该能够彻底抹平了。
刘启一天到晚打着帝国的算盘,盘算着帝国的未来。汉王朝的力量在积蓄,北边匈奴的力量也在增加,他们现在已经完全控制了西域,那地域、马匹、牛羊和人口都有了大幅度的提升。这个劲敌越来越强,要彻底打败他们,就需要积累更加强大的储备力量。刘启时而忧心忡忡,怕自己毕生努力,都完成不了当年和窦婴一起立下的誓言。
刘启原本身体就不算很硬朗,体型偏瘦,经常精神不振,四肢乏力。一夜北风,温度骤降,他这快四十的身体有些扛不住了,一早起来就有了风寒的症状。内官赶紧招来太医,几幅中药下来,风寒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反而是更加严重了一般。
陈太医令亲自问诊,亲自熬药,又过上几天,刘启这才有所好转。按陈太医所说,皇上是虚寒体质,今冬要稍加进补,多晒太阳,静心调养方能让体质有所增强。来年开春再多多运动,体质就可进一步加强了。
陈太医的话让刘启欣慰不少,这身子骨是自己成就事业的本钱,可千万不能倒下。这些天长安的天气是阴雨绵绵,被太医限制了自由的刘启,不能到处瞎逛,显得无所事事。
马上就要入冬了,各地的奏章也不多,总是闲着的刘启突然想起了自己散布在外的那些皇子,不知道他们到了封地干得怎样?虽说他们每年岁末都要进京一趟,看着一个个都还精神,但平日里却不知道他们都在忙些什么?
想到这些,刘启干脆下了几道密旨,派人快马送到各个小王爷的封地,要朝廷委派的随行官员秘奏各路小王爷的日常工作和行为。并且一再强调,必须如实秘密汇报,如有隐瞒或泄密将治其故意欺瞒圣上之罪。刘启耐着性子,直到收齐了这八路的奏章,这才一一翻阅,好做个全面地对比。
老二刘德对政治没有太多的兴趣,他勤于做学问,在皇宫的时候就是这样,现在亦是如此,这在刘启的意料之中。刘发中规中矩,既没有什么亮眼的地方也没有什么大的毛病。
其他的几位就不一样了,一卷卷奏章看下来,只看得刘启是心烦气躁,火冒三丈,一不小心气血攻心,喉咙上一甜,一口鲜血喷在了台案之上。
内官这次没有请示刘启,私下把刘启的病情如实告诉了王娡,请王夫人过来贴身照顾皇上。在王娡无微不至地照料下,刘启的状况才有所好转,脸上也开始有了血色。只是被皇子们的事憋在心里堵得厉害,刘启的心情还是很沉闷,终日郁郁寡欢。
在刘启的授意下,王娡也仔细地查看了一下这堆让刘启闹心的奏折,心里大致有个清楚地判断之后,试着解解刘启的心结。她握着刘启的手,轻柔地说道:“陛下也不要太难过了,皇子们长大了,他们会选择自己想要走的路,自己喜欢过的生活。儿孙自有儿孙福,如果他们觉得现在的生活就是他们想拥有的,现在的一切能让他们开心快乐,那不如让他们就这样开心下去吧!”
刘启叹了一口气,说道:“这帮孩子在京城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这一去封地就如此放纵了起来。你看看老四刘余现在专心养马遛狗,常年不和人打交道,现在倒好,还患上了口吃;老五刘非,骄奢淫逸,十几岁就一副享受生活,安度晚年的模样;老八刘端为人暴戾,不近女儿放一边,居然还在豢养男宠玩乐。这些都还是朕的皇子吗?他们到底想干什么?真是痛心疾首,痛心疾首啊!”
看着刘启情绪有些激动,王娡赶紧顺了顺他的胸口,说道:“这三位皇子自暴自弃,多少是受了他们生母程妃之死的影响吧?这点陛下您也是无能为力,只望他们能早日悔悟,振作起来吧!”
刘启没有在意王娡地解释,继续数落道:“老三刘阏在临江,一天天的忙着接待地方官员,结交地方的权贵;老七刘彭祖巧佞卑谄,也和地方官员终日搅在一起。这都是跟谁学的啊?还有那老九刘胜,年纪最小,他不学无术,反而夜夜笙歌,沉溺于酒色之中。这贾妃不是跟着他们嘛?这是怎么管教的,这不该啊?”
这其中的原由王娡大致能猜到,那贾妃和剧孟大侠现在双宿双飞,哪里会去管自己的两个儿子,这也算是最合理地解释了。
心里所想,口里可不能这么说,王娡只能继续安慰道:“陛下宽宽心吧,除了他们几个,您看栗娘娘所生的几位皇子不都很优秀嘛!即便是老三和地方官员、权贵时常搅在一起,也说明不了什么,也许是那些官员、权贵故意上门巴结也说不定?毕竟他是太子的亲弟弟嘛。您总不能期待您所有的皇子都有您的志向、您的韬略,又能抵挡住所有的诱惑不是?依珠儿来看,这些皇子现在的所作所为,也未必都是坏事,反而对我大汉朝的将来有利啊!”
王娡一番话突然点醒梦中人,作为父亲,刘启自然希望自己所有的皇子都很优秀;但如果说将来,儿子们个个都很优秀的话,未必就是一件好事了。七国之乱历历在目,有时候王爷们弱不禁风、无所事事,没有任何野心反而对朝廷的长治久安有很大的帮助。
想到这些,刘启沉默了很久,终于豁达了一些,对皇子们现状的担忧也减轻了不少。只是私下再派出密探,盯好老三和老七,他们日常行为的目的还有待进一步的观察。
陈太医按时过来询问刘启的病情,刘启想了想,还是让王娡回避了。他心里还有一个很大的担心,希望能在陈太医这得到答案。
太医令仔细询问了刘启的病情之后,好好地嘱咐了一番,这就准备起身告辞。
刘启逮住陈太医,开口问道:“老太医,你和朕说实话,朕这身体现在到底如何?”
陈太医打着太极,想搪塞过去,说道:“陛下身子骨还行,只要注意调养,身体很快就会好起来的。”说完,又想去提药箱。
刘启眉头一皱,脸一黑,提高声调说道:“陈太医,朕的身体朕知道,你如实告诉朕,朕不会怪你的。如若你刻意隐瞒,那朕可要治你欺君之罪了!”
陈太医看皇上认了真,本也不是喜欢撒谎的主,只得如实回答道:“既然陛下一再追问,老臣就直言不讳了。陛下的身子骨基础偏弱,可能和儿时的经历,先皇的遗传有关,您的体质确实和先皇比较相似。如果老臣没记错的话,先皇在陛下这个年纪的时候,身体也体现出了和陛下同样的状况。陛下,您听老臣一句,好好地静养,别过于操劳了。”说完,陈太医脸上显出难言之色。
这结果在刘启的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现在仔细想来,自己和父皇还真有很多相似之处,除了身材、相貌,原来连身体的状况都差不多。刘启长吁一口气,继续问道:“老太医,你是说朕和先皇的身体状况相似,那阳寿是否也会差不多呢?”
陈太医摇摇头,说道:“禀陛下,这倒不一定。陛下吉人自有上天眷顾,您不要瞎想,自然会福寿绵长的。”
陈太医话里有话,刘启大致知道了答案,他不想继续为难太医,只是嘱咐道:“陈太医,今天朕与你交谈的内容,还请务必保密,对任何人都不能提起。”
陈太医应允着,他知道皇上交代之事的重要性。
遣走了陈太医,刘启开始忧郁起自己的身体来。如果以先皇的寿命作为参考,自己也就只剩下十年左右的光阴了。当年和窦婴一起设计的三十年大计现在不过才开了一个头,还剩下的二十几年该怎么继续下去?岂不会因为自己的身体半途而废?
刘启的情绪再次低迷了下去,陷入了冰点,无论王娡如何询问,他都不愿意回答。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刘启的身体在渐渐恢复,但心里的结却怎么也解不开,终日没有了精气神。他自己参与设计的宏伟理想,一步步的靠近,自己却好像并没有足够的时间去实现,这真是令人沮丧到极点的事情。
看着刘启的身体在逐步的恢复,窦婴用实际行动来鼓励刘启。今天前来回报国库又填补了多少钱财,明天来报马苑的骏马又增加到了多少匹,后天来报人口和农田增加了多少多少……都是一些好消息,两人计划内的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