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乐县墨府
“太守公,本将已等候足足三日,为何还不交人?!”一名武将打扮的男子手持腰上宝剑,正襟危坐于明堂内,声色俱厉。
堂上的阳乐太守墨敬之闻之一震,放下将手中新沏的碧螺春,正思量间,大管家气喘吁吁跑进堂内,墨敬之忙起身问:
“如何?”
“这两三百人,城内城外来回寻了不下百十次,就是不见人啊!就连那城外山坡上的冻土也都翻了两番。。。。”,大管家唉声叹气,但瞥见自家老爷听见‘冻土’两字神色一凝,才后觉说错了话。
“我看太守公是明知在何处,却费力自寻,如此自导自演,就不怕都督责问?”将人恨恨说道。
“实在望甘棠将军明察,两个女儿却是不见了,将军也曾去了闺房查看,那婆子是说夜深时分便不见了的;老朽此刻也正加紧寻找,倘若是贪玩去了,便是好的,迟早对都督都有个交代,可若是有什么不测,那当如何是好,望将军多宽限几日!”
墨敬之急上心头,眉头一紧,低眉对座上之人恳求道。那甘棠将军见状轻敛了神色,心中本有疑惧,怕是谁走露了自己要来府上接人的消息,于是墨敬之早将人藏匿,但此刻看来,墨敬之是真不知情,于是轻松道:
“既如此,我便再宽限你几日,倘若误了都督的好事,只怕太守大人富贵不保。”说罢扬长而去。
墨敬之一甩袖头,闷“哼”一声,心中愤懑,甘将军前脚进府,后一刻两个活生生的人竟就悄无声息凭空消失了;
三年前都督带走了墨文卿,一直将他留在身边,一月前却将他放了回来,并命他年后便要将人带回去,可不久却又变了心思,将自己足前大将甘棠派来立即要将人带走,细想之下,多有古怪,但不论如何,兵权在握的幽州大都督可是不能得罪的。
“找!你再多派些人手出去找!”
孤竹城
三人在烟华楼外驻足良久,看着楼外飘红挂彩,内里莺歌燕舞,香气袭人,瞧着真是好一个遁世销金窟。
墨文晏轻纱掩面,也依旧挡不住心底的狂澜,暗暗祈求万不要在此处看到长兄,她不愿相信温润如玉的兄长竟会踏足这声色之地。
正这时墨文沛跨步要进去,墨文晏与一旁的九兜阻拦不及,人群里一个挺拔的身姿却上前一把提了墨文沛便往外拖。
墨文晏正以为是哪位歹人,妹妹挣扎之际瞧清楚了原来是随同长兄出来的近身武士梁肖君!
“梁肖君,你个粗野武夫!”文沛气鼓鼓的直骂面前高她一半身子的男子。
他却不去理会,转向二小姐恭敬道:“二小姐,此处乃人所共弃的声色之地,两位小姐千金之躯,不该来此。”
文晏脸上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一闪而过,回他道:“梁护卫向来与我兄形影不离,你在此处,莫不是。。。。我兄亦在内里?”
梁肖君有些紧张的抿了抿唇,以作默应。
“哦~?长兄在里头,你为何竟不准我进去,莫不是兄长与友人在里头谈些什么家国大事?”文沛滴溜着眼睛问道,惹得身后的九兜一阵坏笑。
梁肖君眼睛扫过她身后之人,面不改色抱剑“恩”了一声。
“兄长何时也学会附庸风雅,来这声色之地商谈家国大事了!”
墨文晏看着不远处卿卿我我的男女,言语轻淡却充满了鄙夷,似乎还有一丝说不清的情绪,说罢转身离去。
她从不知温文尔雅正义凛然是真,肆意玩乐,流连声色竟也如此堂而皇之;也不管身后众人是何等想法,只知自己心中酸涩不堪忍受,身下立足之地仿若烈火炎炎,再留片刻便能将自己灼烧的体无完肤。
逃也般的在人群中横冲直撞,顾不得旁的些什么了,面上的纱巾掉落也不自知,在路人青睐的注视中幡然觉察,只是纱巾却早已不知所踪。
梁肖君与妹妹追来,文晏虽心中羞赧,却也无他法,只得红着脸不知所措。
又在众人齐刷刷的注视下回到客栈,稍倾,不知梁肖君从何处得来一块质地略微粗硬一些的面纱,递与墨文晏;九兜叫来一桌酒菜,此时方觉颠簸一天,竟然水米未进,腹中确实饥饿,四人围坐,九兜正大快朵颐,一旁的梁肖君忿忿道:
“你们两位小祖宗真是大胆,如今中州大乱,幽州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四处都是流民悍匪,也不怕被捉了去。”
“所谓出生牛犊不怕虎!!”文沛饮下一杯热酒,接过话茬。
“今日囧态,让梁护卫见笑了,只是今日遇上我姐妹二人的事万莫要对兄长提起,此次我二人乃偷出的府,若是被父亲知晓了,必定少不了责罚了。”文晏瞟了一眼妹妹,声色恳切。
“小人知道,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会了意的文沛忙说道:“请梁壮士一定要为我姐妹二人保守这个秘密啊!”转而又问:“我兄长可好?去了西山可有些什么收获?我听闻西山有金色尾巴的凤凰,会说人话的狐狸。。。。”
“凤凰未曾见到,狐狸倒是有,不过,会不会说人话嘛,这个小人就不得而知了。”
“听梁护卫这番讲,必是有所获的,不如对我们说说你们此去西山的境遇可好?”墨文晏在墨家虽不得宠,但好在还有个二小姐的名头,因此临水台中的藏书阁虽把守严密,却仍旧得以借阅,书中的奇闻怪事自是不少见,但亲眼见得的倒是稀罕,因此问道。
梁肖君面上浮出自傲的神色,将手中的剑啪的一声置在了桌上,吓了姐妹俩一咕噜,连同九兜也放下手中的鸡腿,聚精会神听起来。
只见梁肖君气定神闲撸起衣袖作出一副:请听我娓娓道来的态势。。。。
“但瞧那百年灵狐通身雪白无杂色,方才中下幽州少俊墨文卿之毒仍不自察,此刻目露凶光,龇出獠牙正待与少俊鏖战一番,墨文卿何许人也,当然先发制人,哦不,先发制狐,重拳之下。。。。。。。”
墨文晏姐妹正听得入了神,梁肖君却停了下来,一脸讶然,姐妹俩欲要问之后如何了,只见他焦急的指着门外说:
“墨文卿。。。。。墨文卿。。。”
姐妹俩满面疑问:“兄长如何了?”
“墨文卿。。。。。不!少爷来了!”
墨文晏这才反应过来,朝门外看去,少年发冠高束,着了一件白底点墨式的外衫,衬的身姿挺拔伟岸,侧身佩剑骑一玄色骏马而来;男子一个健步从马上跃下,向堂内行来,墨文晏这才缓缓看清,只见他剑眉星目,高高挺起的鼻梁,如同一座小山,俊美却不失力量,薄唇紧闭,显得原本清秀的面容更多一分冷峻与严谨。
如此少年,让人青睐于心,却又不敢靠近.众人皆是侧目赞叹.
墨文晏心中一紧,三年的光阴磨灭脑海中的记忆,那个早已模糊的影子与眼前的人慢慢重叠,他还是他,却又有些不一样了。不之所错的拉着妹妹跑上楼,九兜握着手中吃了一半的鸡腿一溜烟也跑的没了影,剩下梁肖君在原地颤颤巍巍。
“少爷,您怎来此了?”梁肖君微弯腰,满脸堆笑故作轻松。
来者目光微凝,拾起桌上染着口脂的酒杯道:“此话该是本少爷问你,吩咐你候在烟华楼外,你倒跑来此处邀人吃酒了,看来本少爷的话是越发不顶用了。”
梁肖君满目透着可怜,诚恳道:“少爷,误会我了。。”
听到此处,楼上两个姑娘后背发凉,梁肖君莫不是如此不经风雨,这还未审问竟就要和盘托出了。
“我见少爷终日在烟华楼里,不免要生出倦意,便来此处看看是否有上间以供公子住宿。”
机警如梁肖君,两个姑娘拍拍胸脯,好在有惊无险。“终日烟华楼?”墨文晏缓过神来,心中暗自鄙疑了长兄一把。
“是吗?那此处可有上间啊?”
见梁肖君晃首,墨文卿嘴角微抿,顾自上前对掌柜道:“两间上房。”
约莫四十岁的男掌柜头也不抬,埋首拨着算盘冷冷道:“无房,公子可别处寻去。”
墨文卿心中恼怒,面上却泰然道:“真是店大欺主,你且抬头瞧瞧我!”
掌柜抬头,脸上的褶子都挤作了一处,仔细从头到脚将眼前少年端详一番,心中感慨腹诽:此少年郎瞧着鹤立鸡群,玉树临风,真可不得多见的美男子啊!
脸上褶子挤的更密了,为难道:“我看公子面容俊美,莹莹如玉,可在下年事已高,且只近女色。”
众人一脸惊愕,齐刷刷的目光向二人围去,少年郎面上风轻云淡;一旁的梁肖君却是坐不住了,怒喝一声“放肆!”竖眉正欲拔剑对掌柜砍去,却见墨文卿抬手示意放下,然后满面肃杀从怀中取出一面墨玉色令牌。
众人只见掌柜费力的揉搓了眼睛,便讪讪堆笑称眼拙,连忙要上前引二人上楼,正不解来者何人,此时只见另一队人马来势汹汹下马便往客栈来.
“长兄七尺男儿却如此忍让,掌柜的那般羞侮,他竟不为所动!”长兄受辱,她这个妹妹自然不能旁观,说罢掏出腰间的短刀正欲赶下楼去,却被姐姐一把拉住。
“沛儿,长兄自有分寸,你莫要冲动。如今只怕更大的烦恼来了。”墨文晏正说着,见一队五大三粗的壮汉围着一名狐裘大氅的男子,威风凛凛从客栈大厅的前庭大跨步进了门来。
走先的壮汉满脸横肉须髯,瞪圆一双牛眼,先是大喝三声,声如鬼罗刹,围在一旁的好事众人吓得连退两步。壮汉指着掌柜喝问道:
“怎的我等人入不了掌柜眼?先他一步你说无房,怎的他来就有房了?!”
店主看看墨文卿,前者是尊请都请不来的正神,此时又碰上这帮恶人,只得两面犯难的支吾着。
“如今房只这两间,阁下有意要的话,就看阁下拿不拿的走了!”在一侧的梁肖君挺身向前,在辽东域内,他从不知还有这号恶鬼般的人物。
须髯汗子面上一动,放声大笑,:“此等无知小儿竟敢在你爷爷面前造次!”,忽而笑声话声一凝,伴着一声“咳!”,手中的兵器”闷声”朝梁肖君项上飞去,冷黑色的兵器如同一条疾速扭动的灵蛇,眼看光火之间便能了结了对面那还未及反应过来的青年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