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陈风将小木缓缓放在一旁平坦之地,随后双膝跪地,行大礼跪拜在余燕明身前,说道:“多谢先生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若是日后先生有所需,定当竭力而为。”
字字铿锵,字字有力。
余燕明见之,急忙将陈风拉起来,只觉得眼前这位脸庞稚嫩的少年好像在一瞬间长大成人,他的心中不是敬佩,反而极是心疼。
“公子快起来,今日事是长云长老托付于我的,完成之后也当是了了我长久以来的一个心愿,所以你心中不必觉得亏欠。只是今日之事,实在出人意料,让你……唉……”余燕明向来不是很会说话之人,如今遇到这样的事,他连说一句节哀顺便都觉得廉价,只好叹息一声。
“……若你兄妹二人现在暂无居所,可否愿意来我观上一住?”余燕明继续说道,对于眼前的两兄妹,他心出升起一阵心疼与怜爱,也许是想到了自己的过去,想到那些不知多少个无家可归的日日夜夜,产生了些共鸣,总之,他切实的希望能帮到他们些什么。
“多谢先生!若是先生愿意收留,我定当竭尽全力为先生排忧劫难,在所不辞!”陈风一开始做了些犹豫,但一想到现在他居无定所,小木有还未苏醒,他真的很急需一个住处,哪怕是去观上端茶递水,他也不会多有怨言。
他欠眼前这位先生一个极大的人情,心中暗暗发誓,有朝一日,必有所偿!
见此,余燕明点点头,双手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头,像是这样好像就能传递给他一些力量一般。与此同时,他还有另一个牵挂之人——长云长老。
“陈公子,你可知道你们村中的祭司大人在哪里吗?”余燕明如此问道。
陈风闻言,突然意识到他回到村中之后,整个人完全丧失了理智,如今听得余燕明问起自己,他才意识到,自己跑到这里之后,的确未曾看到祭司大人。于是他立马起身,环顾四周,突然!在一片废墟之后,隐约间见到一俱端坐在地的焦尸!
陈风急速跑去,余燕明紧随其后。
祭司大人的身份在陈风心中最为崇敬,也最为神秘,从他记事起,就常常看见祭司大人盘坐在山头,安心打坐冥想,一坐便是好几天,那种对道的痴迷,对修行的尊敬,他至今难忘。
可如今……当看到那俱盘坐的焦黑尸体之时,他不禁哑口无言,说不出话来,心像是一下子坠入了万丈深渊,不断的向下跌落着。
祭司大人的修行向来以念力为主,用精神意念控制天地元气,也就是他常说的,化无形为有形。可如今,他盘坐闭目在此,可想而知,在生前的最后一刻,他依旧在守护或者抵抗着什么,直至被焚烧至死。
一想到这里,陈风只觉得有一种巨大的悲痛再次涌入心头,让他有种想要呕吐之感,不由的低下头,坐在地上,只想把自己脑中的一切全然清空,不愿面对这样的事实。
余燕明走在陈风身后,自然也是看到这俱焦黑的尸体,一下子恍惚了一瞬,身子晃了晃,差点晕倒在地。只见他缓缓闭上双眼,手掌紧握成拳,像是在竭尽全力压抑着心中不断翻涌的情绪。
午时灿烂的阳光照耀着万物,也照耀在清谷村无数惨死的尸首之上,照耀在小木熟睡的脸庞之上,照耀在瘫坐在地上的陈风之上,照耀在余燕明紧握的双拳之上。
往事不受控制的一幕幕回想,当年他还是一个小孩之时,家乡遭受饥荒,随家人一路流浪到了文城,可不曾想家中三人皆因饥寒交迫,死于非命,自己一人虽苟活下来,却也饱经苦楚,那时自己差不多比眼前的陈风大上一两岁的样子,后一日乞讨之时,遇到好心游历于此的长云长老收留,才在清扬观长大成人,得以保全性命。
不曾想再见之时,竟已是生死相隔。
世事无常。
……
一直到月上梢头,陈风与余燕明一同,才将村人一一安置好。
随后陈风在父母坟头前,重重磕了几个响头。手中握紧紧握着那枚玉扳指,与余燕明一同,朝青午走去。
陈风揽着依旧在不知是昏迷还是熟睡之中的小木跨上马,朝文城的方向行去。
今日的月亮更圆了些,所以月光更甚,映的林间的轮廓,有了一层朦胧的光,映的小木的脸上,更加白皙清澈。
而陈风目视着前方,紧抿双唇,离开这里,离开家,有些什么,在陈风心中悄然发生着变化……这变化,也许只有他一人知道,或者,只有他一人不知道。
……
行了一夜,在第二天午后之时,三人回到了清扬观,接待他们的,依旧是玉棋,昨夜的那位小道士。
“先生,您这时怎么了?”玉棋看先生回来,一脸的疲惫之态,浑身都是泥土,心中自然满是担忧。
余燕明挥了挥手,说道:“一会儿你帮忙安排一下,陈公子和他妹妹的住处,最好能有热水,可让他稍微洗漱一下。”
玉棋点点头,走向陈风,看见陈风脸色更加难看,像是要从枝头飘落的枯叶一般随时要晕倒,玉棋立马上前将其搀扶着,陈风并未阻止,只是对他微微一笑。
说起来玉棋的年纪跟陈风相似,是道观里的小学徒,家境贫寒,母亲又常年多病,一次请余燕明看病之时,觉得这少年很是孝顺,便将其收为学徒,他家离清扬观也不远,可以经常回家看看,母亲的病因为得到了很好的医治,也渐渐好了起来。
随后顺着玉棋的引导,来到一间小房间,毗邻玉棋的住处,里面陈设虽简单,但是干净整洁。
陈风用热毛巾,将小木的脸蛋,手脚擦拭一遍后,便将其轻轻放入铺好的被褥之中,待自己洗漱完后,也随之休息,可能是因为太累了,陈风粘上枕头便坠入了睡梦之中。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几天经历的事情过多,陈风睡着后,并未进入一个香甜的梦想,而是做了一个迷迷迷糊糊如沼泽般的黑色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