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如水,潺潺不断,在这天地之间,也不过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四年的光阴就这么匆匆而过,陈风已经到了十六岁,早已褪去了当年初来常安谷之时的青涩稚嫩。
在这军营四年之中,刀尖舔血的日子他过了个够,不知自己见过了多少生离死别,逛过了多少次的阎王殿,早已让他十六岁的年纪里,承载了远超于它的沉重经历。
但同样的,许是因此,他才会格外珍视生命,格外无所畏惧。
这四年没白过,他的骑射箭术在这军营之中无人可比,甚是连那纪雪松,偶尔也会有一两次败下阵来。
说起来,西萨国多草原戈壁,各个从小都是在马背上长大,本因极善骑射,可那些西萨国的马匪,一但遇着陈风,各个心惊胆战能躲就躲,如同老鼠遇着猫一般。
只是,人总不能事事都顺意,纪雪松知道陈风是个好苗子,也从陈风那里得知他有修行的能力,也不知道费了多少力气,弄来一本《原始初解》,然而却惊讶的发现他没办法修炼。
修行的第一境界是初识,初识万物之灵,感知到万物之本源,这其中最重要的便是一个念字。
念,即正念,简单来说便是冥想,感知万物时,你需得将注意力集中,进入正念状态,用心去感性周遭万物。
可问题便是出在这里,每当陈风马上要触摸到那种奇妙的感觉之时,脑海中便会不受控制的突然浮现那个噩梦——那个他再熟悉不过的恐怖噩梦。
有时候会浮现出梦中那要将他活活勒死的恐怖藤蔓,有时候是那踏上台阶时的极度空旷之声,有时候是那残肢断臂的尸首……
总之,这些东西不受控制的将他的冥想打断,让他没办法进入深层次的正念状态,要知道,正念便犹如通往修行之界的大门,可现在连门都进不去,何谈修行一事呢?
这种眼看那大门就在前方,可自己无论如何也够不着的感觉让陈风觉的很是煎熬。他只好将这种煎熬的感觉,化为动力去不断提升自己的箭术,多少年来,他在骑射上的成就,已然令人惊叹。
四年的时光,让十岁的小木也到了豆蔻年华,出落成了一个水灵灵的小美人,像是沾满露珠的花骨朵那般惹人怜爱。
虽说在军中长大,见过不少生死人肉白骨之事,可她看起来一点也没有军中那种沉重肃穆之感,反而性子活泼爱笑,乐观可爱。每每笑的花枝乱颤之时,那手腕上的银铃铛也会发出清脆的声响。如初春冰雪融化,山泉叮咚做响般让人心情舒阔。
许是十岁那年,清扬观的日子让她跟那草药香有了莫可名状的联系,在军营的四年里,她一心跟着军中的老军医学习医术,颇有些建树。
只是每到冬日,小木便会寒疾复发,这铃铛声便小了下去,让本来冷寂的冬日,更添冷寂。
刚来常安谷的那些时日,小木时常闹着想要阿爹阿娘,陈风一直不敢告诉她实情,只得细心哄着,才在陈风怀中挂着泪珠睡去。
如此这般一来二去,时间一晃便是四年,之前一两年小木还会问问陈风,阿爹阿娘什么时候会回来,到后来慢慢就不问了,陈风还是从来没把家破人亡这种事像小木说出口过。
她便如此长大,还是跟小时候一样,活泼爱笑,眼中看什么都是美好如初。
……
……
四月细雨春芒。
草长莺飞的季节,万物复苏,四周山野的草木清翠,桃杏点点,小木最喜欢的,便是这四月光景。
时间是四月中旬的晚上,圆月皎洁,繁星都暗淡失色,山间一片朦胧,笼罩着一层薄如蝉翼,清凉如纱的奇妙光辉。
纪雪松就是在这样的夜晚,就陈风叫去的,那时陈风正准备歇息,忽然听得纪雪松叫自己去上一趟,便立马穿好衣服,踏着月色前去。
“五月初的修行考试你可知道?”见陈风赶来,伏在案头整理书籍的纪雪松如此问到。
帐篷内点有几盏油灯,火苗在时不时吹入账中的晚风中上下跳动。
“记得,听说时间是在五月初的那三天。”陈风答。
“嗯,我们常安谷这边,准备推荐你去文城参考。”
“我?”陈风有些惊异,要知道这四年来他在修行路上可是止步不前,如此,如何能参加修行考试。
“朝廷那边,知晓这些年来天下平和安定,武学之风日趋消散,世人多崇尚诗书礼乐,如此下去,怕是再有侵国之战,襄国将会无兵可用。也正是有这样的担忧,所以朝廷那边与万灵学院合作,新开了武学一科,招天下武学奇才,而对于修行上的天赋,则并未太过看中。”
陈风闻言之,心中一阵欣喜,甚是激动,这样的消息,对于他来说简直就是天赐良机。
“这说明,我有机会进入万灵学院了!”
纪雪松点头。
太好了!陈风暗暗握紧拳头,心中想着,终是到了这一天。这四年的日日夜夜,他无时无刻不想着变强,有能力为村中人报仇雪恨,如今在这个梦想上进了一步,他自是万分激动。
要知道万灵学院是襄国最优秀的修行学院,它所招收的学生在这襄国都是顶尖的学子,只要是从万灵学院出来的人,先不说在襄国将会得到重用,哪怕是学上一身的本领,也够镇压一方的了。
有传言听说,万灵学院与朝廷那边一直存在着微妙的关系,甚至有人说,万灵学院的权利要更甚于朝廷,还有人说,万灵学院的那些不出世的修行者们,这才是襄国的幕后大家。
然而陈风此时并未想的那么久远,对于他而言,入万灵学院,是他目前第一看中的事情。
“那我何时出发?”陈风问道。
“过上六七日,这期间你可以先好好准备准备。”
陈风点头,谢过纪雪松,想着天气已晚,见纪雪松没别的事,便准备行礼退下。
此时天空中的那圆月,不知何时移到了山尖之上,一阵晚风须臾而过,将帐内的烛灯吹灭了一盏。
“陈风……”纪雪松突然叫住了正欲离开的陈风,语气中竟带有一丝颤抖之色,犹如那昏昏跳动的烛火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