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房,靠窗,一个月。”
“好嘞。您跟我来”
一顶大蓑帽,一身湿漉漉的蓑衣,包裹的严严实实,只有一张青涩的脸庞露在外面。
那小厮也是十五六岁的光景,看见同龄人,不免熟络起来。
“崇兮常常下雨的,我打小就住在这儿,一生肖里有200多日子是下雨的。客官,哎,这边儿。”
小厮引着少年来到四层木梯右手边第三间房。
“有什么需要的,知会一声就行。”
少年轻轻点点头。
眼见自己热情的没有回应,小厮便也讪讪地走开了。
卸下蓑衣,少年整理了自己被蓑衣压皱的衣服,掏出了颈上用红绳系着的一个方石块,上面写着:辞树。
辞树是个浪人,自己就是自己的家。母亲?自己六岁那年出去行侠仗义去了。父亲?自己出生起就没见过。是个野孩子吧?是。但又跟别的野孩子不一样。他喜欢读书,从小开始。自己没有什么依靠,被邻家的铁匠收留,有口饭吃,同时也很刻苦的练习着武艺,离开村子后,便做那劫富济贫的散人,前几个月因为帮了一个远迁的富人,拿到了一大笔钱,想找个地方学习,至于为什么来崇兮,那天路过重兮时,在城外眼见残日坠落,漫天红光,云彩被度上了各种系调的红,辞树被眼前的美景吸引了,便在城里住下,在这城里最高的驿站住下。
辞树推开窗,已经不再下雨了,强劲的风吹走了乌云,露出黄昏的景色,街上稀稀拉拉的散落着几个行人,余晖笼罩着小城,在地上照出晶莹的光,远处几座大宅飞檐翘角,与西沉的太阳静矗着,近些的檐脊上坐着一个男子,身着黑色紧服,腰系纯色玉佩,侧对着辞树而坐,目视远方,辞树只能看见他的侧脸。
清冷,落寞。
这是辞树第一眼见到这个人时脑子里的印象。
移开视线。
“大底内心悲凉”辞树心中想着。
合上窗,整理好自己行囊,辞树叫小厮端上来一碗面,没有佐料,只是面。辞树喜食甜,只是甜物是皇家专属,咸苦才是普通百姓的滋味,这是在九尤的时候一个打棉花的人告诉自己的。所以辞树的一个心愿就是去皇家吃甜食。
三儿很久没有穿男装了,来到重兮三年,日日女装,刚开始三儿是拒绝的,那时的她一心想要回到溪岸,去找父亲,她不明白,明明说好的啊,明明你答应我了,为什么把我抛下了。那些被燕姐关在阁楼上的日子里,眼泪总是莫名其妙的留下来,伴着嘴角的苦涩,一起蒸发在空气里。傍晚的夕阳指着的应该是家的方向吧?那里有辉煌,悲凉。湛家原来的地方变成了什么样?父亲呢?可安好?自己是绝对不相信那布告的,不相信父亲死了。可是为什么皇帝要杀了父亲?是自己知道的时候已为时太晚,自己想的太简单?那些书信从哪里来?这一切都太奇怪,太蹊跷,萦绕在三儿心头每个日日夜夜。向猫尾巴一样时时刻刻地挠着三儿的心,告诉她要回去!
可是
怎么回去呢,自己是被打晕带来这儿的,睁开眼,宇舍,床榻,吃食,热水都在,燕姐也在。可是这是哪儿?父亲呢?朋友呢?我要在这里干什么?我不要好好的活下去,我要父亲。
闹腾几日结局是被燕姐关在了屋子里,拗不过三儿,也不惹心看着三儿消沉下去。燕姐只能许诺二十岁生辰时,告诉她湛程的苦衷。
好,你说的,上次这么相信别人是父亲告诉我会带我一起面对。油灯映着三儿发青的面庞。
燕姐重重地点头。
辞树来崇兮的日子不早不晚刚好赶上学院开堂,自己终于有钱,然后正大光明的走进去了。辞树是开心的
“氓之蚩蚩,抱布贸丝,匪来贸丝,来及我谋。。。。桑之未落其叶沃若。。。。桑之落矣,其黄而陨。。。。自我徂尔,三岁食贫。。。。”夫子苍劲的声音回荡在厅堂上。
“这女子也算刚烈”辞树心里想着,目光在屋子里乱撞,因为用的是杉木,学堂依旧如新,桌子上倒是滴落着,溅撒着许多的墨汁,也有些许透出了纸来印拓在桌上的几个,几行字,或深或浅,或轻或重,讲述着这个学院的悠久历史,学院是崇兮的豪商金家办的(大有徽商贾而好儒的风气)自金家来此的那一日,学堂就存在了。
目光顺着清晨的光线落在了左前方的女子身上,因为是第一次以学生的身份来学堂,辞树从清晨开始就静静的坐在学堂的最后一排,从左数第四个位置。他用目光打量着进来的每一个人,直至落座。他并不知道那个女子叫什么因为夫子不喜欢知道别人的名字。
“你来这听我讲书,有什么见解,起来说一声学生有想法就可以了,没有了头衔,背景。在这你就只是我的学生,觉得学够了,随时走随时来,没人理你。”带辞树来学堂的脚夫说这是夫子的原话,“你别以为这样,学院的学生就济济一堂了,这个学院的入学金十分昂贵,哎呀。。。”
“可不是吗。。”辞树暗自吐槽,“贵的不是一点点。。。五万蒲币不是说说的。。”
思绪回到学堂,那不过是个平平的女子,辞树的目光却不知为何在她身上逗留了许久,许是她坐得比别的姑娘都直,又许是她头上的红色裱花发带极配她的粉红描边长裙,黑长的秀芳挡住了她的脸庞,辞树忽然就好奇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她长地一如背影那么卓越吗?
辞树想着,却还是在散课后的拥挤中停下了脚步,在罗步街上的那唯一一家卖糖人的铺子前,目送她被吞没在人群中。
手中的糖人还是温热的,舔了一口,好甜。
“小久,回来啦”燕姐坐在书房里查看账目,来到重兮后,凭借湛程与金家掌座的关系,燕姐她们得以在崇兮安身立命,为了逃避天罗地网的追杀令,湛程早已给他们想好了退路,隐姓,埋名。从此以后湛三名为风久,燕姐便叫风旅,她们风家是金家的白手起家的合伙人,只是近些天光景不好,故来投靠金家帮金家经营着几家不大不小的店铺,大多是丝织,衣物之类的,女人打理起来至少得心应手。
“嗯。”小久隔着窗对风旅微微颔首。
“近来学院可曾发生些什么有趣的事儿?”
“没有”小久简单的动了一下嘴唇,便走了。
来到崇兮后,小久的心思愈发深沉,话也愈发的少,风旅不是不知道原因:醒来身处异乡,被父亲欺骗,原本和睦的及笄礼,少了最重的人,只能告诉异乡的风,花自己长大了。这样的经历,纵是年过半百的金家掌座也觉得悲凉。
其实今天有个男孩子,上课的时候一直看着她,自己走的时候目光也随着自己,被人注视的时候,被注视的那个人是非常敏感的。他断断续续地注视了自己一天,却没有任何的言语
“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