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药草庐,路岌山就踏上了寻人之路。按他所知道的线索,蓦子欺应当就在往风雨阁去的路上。
不过,谁都有些不速之客。经过八荒驿站,路岌山就打算歇脚,刚刚走进自己的屋子,门就被一脚踹开了。
扭头一看,来者一身靛蓝色纱衣,手里拿着扇子,腰里配着长剑,玉树临风,英俊潇洒,嘴角还挂着还未消逝的笑容。
紧接着,就见店家愁眉苦脸的走进来:“少侠您看,就说了天字房有客人了……”
年轻人看向正倒茶喝的路岌山,笑道:“既然是天字号的客人,定不会与我这般小人物计较。”
“小人物……”路岌山放下茶杯,看着男子的腰牌:“啸梅山庄南庄主户恕,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呢?”
店家见这二人说话锋芒毕露的,便知不妙,只能干巴巴退下了。
户恕向前一步,将包裹扔到席上,脱了鞋走进屋里,然后盯着路岌山:“那路门主的名号,也是威震江湖呢。”
这就是两个非一般人的对阵。
路岌山站起身,绕过案来,看着户恕:“看来这天字号房的客人,也没那么难撵吧?”
“但这间房,小爷是住惯了的。”
“我可不惯你这臭毛病。”路岌山盯着户恕。
这紧接着下刻,二人便拔刀相见了。
说起来户恕,武功也是了得的。江湖尽知啸梅山庄用棍用剑数一数二。一个人了得就算了,人家全派弟子都是个个以一当十的,弟子不多,却也够用得了。
户恕的剑法,就如其人,飘忽不定,又琢磨不得。像是流水飞云一般,好似天仙舞剑。路岌山就不同了。
路岌山的剑以快,准,狠为主。刺,便要刺要害,既然要刺,就快些刺。都说暗器杀人于无形,路岌山的剑法,堪比暗器。比起户恕,路岌山的剑法看起来倒是功利心重了些。要什么就只要什么,不似户恕有点放达有度。而另一个方面看,路岌山倒是干净利落,又是不同于户恕的潇洒。
不过当刻二人不分伯仲,扭打在一起,蜡烛都烧没了半根,还不见消停。
都没有伤着,也没有败什么。你输给我,下一招又被你给拆了。只能说是干打了个把时辰。
只不过,这不打不相识,不是这一架,路岌山无法认识啸梅山庄南庄主,这户恕,也无法认识千山门门主。
比起户恕,啸梅山庄庄主确实稍稍逊色,如今见识之后,倒是有一番滋味。
这放下身段还是户恕的事,路岌山堂堂门主,怎么能够认输呢?户恕也是考虑到此,此外也实在是不想打了,就只好求饶。
见户恕作揖,也是个好台阶,便松开了口:“我路岌山也不是小气的人,今儿这房间我大可让给你。”
户恕立刻笑着摆摆手:“不用不用。若是堂堂千山门门主被我这厮撵了出去着实不好……”
“不如门主请我吃酒,就在这屋上桌好酒菜,不打不相识,也不枉费这几个时辰。”
路岌山听了这,心下觉着挺合适,便答应了下来。
“听刚刚你说的,户庄主好像是八荒驿站的常客。”酒饭之间,路岌山打探户恕。
户恕酒水下肚,也是面色险险红润:“对啊。再说了,八荒驿站,多么有名气的酒楼客栈,不管是这天宫酒,还是这飞禽走兽,牛头马面,什么都有啊。”
路岌山听了这,道:“那你可在这,遇到过一个女子?”
户恕坐起身,笑着拍打路岌山的肩膀:“路兄,你是不是喝多了?我见过的女子,不止一个好吗?”
“可认识一个叫花疑的女子?”
户恕收回手,放在头上揉了半天,然后奇怪的皱着眉头:“什么鬼名字,你要是说样貌,我可能还记得……”
路岌山垂睑:“我根本没有见过她……”
“没见过你找什么啊?”户恕可笑着问。
“那你知道蓦子欺吗?”
户恕坐起身,思考半刻,看向路岌山:“这个知道。”
路岌山正要发话,见户恕眼光突然神秘:“你是不是很好奇,我堂堂啸梅山庄南庄主,竟然会认识一个普普通通的刺客?”
本来路岌山并不好奇,但他这一问,反而勾起了他的兴趣。
“没错。”
户恕又往后仰去,直接躺在席上:“大概是……七天前吧,林勤来啸梅山庄与我师娘祝寿,这厮便来要杀他,被我逮到了。后来就放走了。”
“我劝她行善事,做好人,她死活就是不说话,要不是我问她叫什么,她说了自己的名字,我还真以为她是个哑巴。她还……”
“不过……”户恕狐疑的看向路岌山:“你打听她干嘛?”
路岌山又看向户恕……
过了半刻,他没有回答户恕,而是继续问:“那你来八荒驿站干嘛来的?”
“你都不回答我,我为什么要回答你啊?”
路岌山冷冷一笑,举杯浅饮:“庄主喝醉了,脑子还转那么快?”
户恕轻轻勾勾嘴唇:“你知道我没醉,我知道你知道我没醉不就好了,何苦点出来。”
“我不喜欢在真真假假里装模作样。”
户恕抬头:“可有些真假,却可救人性命,有的真假,还能叫人从善弃恶。”
“……”路岌山看着户恕未再说话。
“说说吧,为什么要找那个蓦子欺?”
“因为有人将她托付于我。”
户恕点点头:“倒是有人情味,这朋友还真不错。”
“那你呢?”路岌山抬眼。
户恕正正座位,道:“来找宝贝的。”
“宝贝?”路岌山奇怪。
“就是万户图啊,你不知道吗?”户恕解释。
“你要万户图做什么?”
“这多简单。为名为利。有了万户图,就能改写历史,把我记成大英雄,然后我再高价卖给人家……”
还未做完这无止的梦,就被路岌山当头一棒:“醒醒吧,我看你是真醉了。”
“江湖上的人,可都是这么想的。这么一来,江湖可就真的黑云滚滚了。”
“那你打算怎么做?”路岌山扭回头,看着酒杯。
“自然是找到流火阁后人,将东西交还人家了。”户恕道。
过了片刻,户恕又道:“可这么做,对我又有什么好处呢?”说罢,他奸邪一笑。
路岌山看向户恕:“没有好处,而且有可能因此丢掉性命。”
户恕笑着点点头:“既然别人都明白的道理,那么去抢万户图的,都是为了自己,所以,也不该格外要求我去做好事。”
路岌山笑笑,不由感慨:“你倒是实话实说。”
“那是因为有遇到叫我讲实话的人。”户恕也跟着轻轻一笑。
其实路岌山并不是十分相信户恕的目的。
当下八荒驿站若真有万户图,轮不到他二人来抢,这里就已经天翻地覆了。可现在八荒驿站宁静十分,并无此劫难。
况且,这户恕分明就是要长住,听说是常客,又拿着那么些行李,想必是要在这等什么人,或者等什么事。
找万户图的人都应该奔波劳累,而不是他这般悠哉悠哉。
路岌山并未点破。因为这个谎言与他没有半点好处。户恕武功了得,自己又打不过他,无端为自己树敌,得不偿失。
第二日清晨,路岌山推开屋门,阳光照在身上暖烘烘的,几只麻雀在院子里跳着啄食,绿植显得生机盎然的,不像是秋败之景。
“这么早吗?”
说话的就是昨夜那位酒客。他笑着抚袖而来,看着路岌山。
“怎么了?”路岌山朝户恕发问。
“你认识高汶吗?”
“玲门左辅。”路岌山答。
“他来八荒驿站了。”户恕刚说完,就见一只短镖从空中撕开流气朝户恕冲来。
说是迟那时快,路岌山拨开户恕,掏剑一划,短镖掉落在地上。
路岌山捡起短镖,看着镖身,铜制,两面雕铜花,镖尾是流纹刻的玄字。
玄机署两面花。
“是高汶。”
户恕挠挠头,奇怪道:“他为什么要杀我?”
路岌山看向周围的客房:“因为你嚼他舌根子。”
“他来是要干嘛的?”户恕压低声音。
“找万户图。”路岌山转身要进屋去。
“什么?”户恕紧跟了进去。
“很快就会离开的,八荒驿站没有万户图。”路岌山转过身,关上了门。
“这么肯定?”户恕看着路岌山走到案后坐下。
“对。”路岌山看向户恕。
“若真有的话,八荒驿站能只有这几位大人物?若真有,你会在这待那么久?
想必你来八荒驿站其中一个目的就是搜罗万户图的线索。顶多顶多,万户图在八荒驿站停留过。”
“那高汶还来干嘛?”户恕曲腿坐下。
“他想碰碰运气,想找到点线索。”
路岌山说完,又看向户恕:“找到什么线索了吗?”
户恕歪歪头,笑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路岌山拿着短镖:“就为我刚刚救你一命。这短镖上……”他说着将镖扔出去:“是有毒的。
我若不救你,你就会为了活命,不得不到高汶面前卑躬屈膝的要解药,然后把你知道一切都告诉他。”
“我可以不要解药。”
“江湖没了户恕没事,江湖没了啸梅山庄南庄主可不行。”路岌山挑挑眉毛,轻轻笑道。
“说不说在你,我没有强迫的意思,不然,我和高汶也没什么两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