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几个男人会说杀女人?”路岌山冷冷一笑。
苑雀喝了口茶,说:“有几个男人没杀过女人?”
“没男人杀得了优坊的女人。”路岌山看向苑雀。
“骗,也不会。”路岌山补充。
蓦子欺转过身,看向路岌山与苑雀。
紧接着,袭墨走到齐韵身边,叫来两个侍女,把尸体抬下去了。她跟着侍女离去:“通知妙春堂。”
她临走时看向路岌山,看到他也在往这边看,立刻收回眼神,跟着下去了。
无刃又解下帽子,转身就要离开,却被叫住,转身一看,竟然是老朋友。
蓦子欺拔出长剑,站在族十步以外。
“听说有个在八荒驿站一步杀了一个人的刺客,是不是这位姑娘?”
路岌山听到苑雀这话,立刻看向外面,他才发现,蓦子欺竟在无刃对面。
他站起身,三步并两步的来到矮扇屏风旁边,恼怒的将手锤在屏风上,看着蓦子欺。
“又是你?”无刃歪歪头。
“……”蓦子欺横剑,剑刃带起一声锋音。
“这么想杀我?”
“五处伤。”蓦子欺说罢,横剑而去。
不能给无刃主动出击的机会。
蓦子欺一剑就朝无刃的头劈来。无刃横鞘而抵,立刻拔出剑,划过蓦子欺再次劈来的剑,从蓦子欺剑下朝蓦子欺砍去。
蓦子欺立刻躲过,又朝无刃的刃上劈去。
无刃一愣,绕个剑花,瞬间躲过。
蓦子欺果然看出了一处破绽。
这无刃的招式就是招式。他把他的剑术练的如火纯青,看似登峰造极之势不过是以快来造势。
这五处伤口便是佯势,只有心口那一击才是实招,是前面那么多铺垫的目的。
他那些招式的每一道力度都比较平常,只是越来越重,别人的力道是从重到疲惫,正好相反,他赢在田忌赛马似的谋略上。这算是欺诈。用某些手段家的话。
只是这种快已经眼花缭乱,她可以换手,这种欺诈已经够快了,可碰上了这类已经入骨的招式,一出手就已经快到这类速度的招式与自己相比,蓦子欺只能再败下阵来。
路岌山正要拿剑上前阻止,一支短箭从人群里擦耳而过,撕开了二人之间的内力膜,弹开了二人。
此刻的蓦子欺,身上才两处伤口。
箭从路岌山眼前穿过,射在苑雀杯子旁的案上,入木一寸。
苑雀继续喝她的茶,不言语。
花承笑着走过来,拉住蓦子欺:“真是见笑啊,还望大侠海涵……”
蓦子欺甩开花承的手,莫名其妙的看着突然出现的花承。
“你怎么?……”
“待会儿解释……”他干笑着使了眼色,又朝无刃嘿嘿了两声:“先生也发现了,这姑娘已经发觉出您的一丝纰漏,但您的剑术,那绝对是棒的……”
无刃收起剑:“我最多一天杀一个人,我不会再打了。”
说完,他就要转身离开。
路岌山突然走出来,往蓦子欺身旁来:“你的手臂受过伤。”
无刃的脚兀的粘在原地,一步也迈不开。
“你来优坊,不是来吃酒的吧?”路岌山揣着剑,问。
“……”他转过身,看着路岌山这一身打扮,便知是他尚未成功的上一单生意。
“路门主说说看。”
路岌山轻轻一笑:“你的过往,我们又怎么知道?我只知道你要杀的人,没有出现在正厅。”一个杀手,一天只杀一个人,那在杀齐韵之前,他来优坊的目的是谁?他为什么在观察那么就以后为了以齐韵草草结束掉这一天?因为那个人,没有出现在他眼前。
“……苑雀在哪?”他停顿一下,问。
“……你为什么要杀苑雀?”
袭墨立刻叫来了护卫,包围住了无刃。
“就如你说,我手臂受过伤。”
五年前,他还是半惹囚的一名派内成员,主要从事内部工作。
突然有一日,他接到了单子,让他杀一个人,木巷。
木巷是谁?苑雀的旧相识。
他成功了,却又将妻儿推上了不归路。
苑雀组织力量杀了他刚刚八岁的女儿。他脖子里的碎玉,是用他女儿和妻子的玉镯做的。
“她杀了我女儿和我妻子。一个口口声声说男人是骗子的女人,为了一个男人,杀了我的妻儿!”无刃的气焰从没那么嚣张过,如同一股黑色的龙卷风一样平地而起。
苑雀站起身,从屏风后走出来,看向无刃:“一命偿一命。”
“那你也应该拿走我的命!阿滢才八岁!”无刃愤怒的看着苑雀,痛彻心扉的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眼泪在他仓惶又沧桑的眼眶里打转。
“……”苑雀向前一步:“你还想复仇吗?”
“对!”无刃答。
“等你杀了我,优坊也会把你杀掉。”
无刃冷冷一笑:“我可是亡命徒。我会怕死吗?”
说罢,他就举起剑,就要劈向苑雀。
袭墨与袭砚立刻站在苑雀身前,掏出剑就抵住无刃。
无刃与二人弹开之后,吼叫:“你们让开,我不杀女人!”
“有何惧,杀便杀!”袭砚道。
“惧?惧!”说罢,无刃就癫狂一样笑开。
“鹿死一世又一世,夺得恩仇,恨泪悔泪又一眸,又是个愁。”话音从人群之后传来,一个道士,挥着拂尘,轻轻洋洋的往前走来。其眉毛八字,眼睛八字,胡须八字。众人此刻齐刷刷的看向他。
“先生这祸事因谁而起呢?”
“……”无刃低眸思虑一翻,没有说话。
“又该怎么了结呢?”
无刃又没有说话。
就这时,这道士突然伸手,拂尘一扫,一股强厚的真气如飞云一样慢慢飘到苑雀的身前,她猛的后退,正要掏剑阻止,已经来不及,这股真气死死的吃在她身上,将她直接推出去足足七步。
苑雀擦了嘴角的血,看向老道士。
“如果我方才没有留力,直接一掌拍死了坊主,你可欢喜?”老道士笑着低头抬眉,试探无刃。
“不是我杀的。”
“你不会欢喜的原因,真的是不是你亲手杀了坊主,还是……你的命彻底成了贱命了?”
无刃抬起头,看向老道士。
“这可是你活着的唯一念想了。留坊主一命,你还是个侠,杀了她,你成了杀手,除了雇主是你自己罢了。”老道士抚着胡须,笑道。
无刃还是不甘心。
“恨泪悔泪又一眸,是个愁,好生歹生终一死,熬个足。”
“煎熬本是同相急,一茬没了,一茬生。”
老道士放下话,无刃猛然一抬头,将剑合到鞘里,朝门外跑去了。
蓦子欺皱皱眉头,疑惑不解。
“道长的意思是,无论怎么活,都免不了一死,而既然终将一死,且别人已死,何不好好活。”
路岌山向前一步,拱手:“不知道长称谓?”
“落八仙谓之老朽……”落八仙看向路岌山:“天是老朽,地是老朽,草是,花是,鸟是。”他轻笑两声,拿出酒葫芦微微抿上一口,哼唱着曲子,离开了。
“为什么会有天星照的老道?”花承奇怪。
“你?”蓦子欺看向花承,涌上心头一股奇怪的滋味。
路岌山看着落八仙的背影,喃喃着落八仙说的话,心中开始泛起波澜。
“我……的确听你的话,去了八荒驿站……”
蓦子欺听了这,立刻心虚起来,眼神飘开。
“不出乎我意料,你果然骗了我。”
蓦子欺没敢扭头看花承的表情,又问:“那你为什么来这?”
“因为听说……花疑在梨麟坊。”他神秘的小声说。
“……”蓦子欺更加疑惑不解的看着花承。
“你在这啊。”花承将手搭在蓦子欺肩上,这一靠近,叫蓦子欺浑身竖起汗毛,立刻跳出一步,拔出半尺剑,怒眸看着花承:“……”
“别急嘛,我就是想转移一下我身后那些玄机署人的注意力……碰巧你在优坊,我就来逍遥一下。”他抱起胳膊,笑着道。
路岌山缓步来到蓦子欺面前,看向对面的花承,靠近一步,压低了声音:“你又怎么知道,花疑在梨麟坊的?”
花承侧脸看向路岌山。
他答应过户恕,此事还未结果,不能贸然告诉路岌山。
“你管我怎么知道的?”
路岌山微微勾了勾嘴角,退后一步,拉着蓦子欺就往后厅去了。
路岌山和蓦子欺在廊前止步。月亮透过帘子,撒在这两个人身上。
“这个花承的话,究竟可信不可信?”
“花疑会在那里的事,他没有散发。”蓦子欺道。
路岌山知道蓦子欺的意思,意思就是,花承不是敌人。但不能说就是朋友。
他扭过头,低眸看向她抬起头看他。
“你在我面前紧张吗?”
蓦子欺有些不知所以,奇怪的歪歪头。
路岌山回过头,轻轻的舒口气,也没有一丝笑意,看着廊外的月亮,脸上恢复了平常惯有的冷淡面色。
“你去那边亭子等着。”路岌山说完后,就转身离开了。
蓦子欺眼睛跟着路岌山的背影去了好久,才回过头,心里不是个滋味,接着就迈着不愿迈开的步子,往亭子走去了。
她在亭子里的席上坐的腿都要麻了,才看见路岌山提着两壶酒走过来。
“今日见到的袭砚那一幕,你觉得是真是假?”路岌山将酒倒入酒盅里,瞬间一股冲鼻的辣气铺到两人面前。
这爱酒的人,能闻出里面的香气乃至陈年数,这不爱酒的,闻像闻蒜,喝像喝辣油。
“……”蓦子欺没有说话,她拿不住主意。
“想什么就说什么。”他把酒盅往蓦子欺身边推推。
“真……吧?”蓦子欺本打算随便敷衍过去,却又惧他神色。
“真?我却看出了假。”
“人人都觉得是个负心汉,却不知这男人被玩弄于股掌。”路岌山端起酒盅:“如果是假的,就要这么想。”
路岌山正要把酒送入喉中,就见蓦子欺迟迟不动酒:“没喝过?”
“……”蓦子欺摇摇头。
“不尝试一下?”路岌山轻轻一笑。
“……”她又不动不响了。
“可不像刚刚站在无刃对面的那个哑巴。”路岌山将酒送入喉里。
“……”她又不说话。
“哑巴,这可是天物。”
蓦子欺看着酒盅里那一弯清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