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呀，这宇宙寂寥空阔，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九九九九九九的地方都是真空。那么，你能在真空中存活吗？”
“我见识浅薄，这样的专业修炼问题，我不敢回答。”
“你要说，你要说出来，说出来，才会有进步改正的空间，说出来，才能验证你的想法对不对。”
“你老不说，如何能进步呢？”
“域主指导得是。那属下斗胆说一下卑浅之见。”
顾长鸿深吸一口气，道：“属下祖传枪法，唤作崩山枪法，有一配套心法，唤作《宇宙能量说》。”
“这个名字是先辈所起，而且多是从别的地方摘录过来的，让域主见笑了。”
“实话说，这个名字挺好的，先辈有此认知和胸怀，就凭这个名字，我觉得该给先辈加一百分！”
“谢谢域主谬赞。”顾长鸿抱拳，神情认真。
陈凡之前说过，让这个顾长鸿不要用那么多谦词敬词。
但一来是这个顾长鸿说习惯了。
二来陈凡总爱夸赞人，总爱鼓励他的追随者。
三来就是陈凡现在也无所谓了，没必要对他的追随者有太多标准化的要求。
要是陈凡之前的性格，肯定都是不遗余力让别人按照他的标准说话提问。
此时这个顾长鸿谦词一下。
陈凡就知道，这个顾长鸿要说他的真正见解了。
陈凡之前总是用自己的见解行事。
此时此刻，陈凡下定决心，要按照这个顾长鸿所思所想行事。
这样，他有参照的对象，就不会一下子把他很多奇思妙想实施出来。
“按照这个宇宙能量说，世界万事万物都是能量。一切事物，都是能量的转化。”
“所谓真空，就是能量最稳定的状态。”
“但是，宇宙没有绝对的真空，因为绝对的真空，意味着绝对的能量转换。”
陈凡点了点头，到此为止，这个宇宙能量说与地球上的最新科学认知差不多。
“原生行星生命，他们肉体即是极度活跃的能量，但他们肉体裸露在相对稳定的外太空时，内外能量相差太大，加上他们没有抑制能量流失的手段，因此很快就丧失他们生命本身的能量，逐渐与外太空融为一体。”
“书上说，生命本就逆熵而上，越强大的生命，能量越强，从周围空间攫取能量，构建自身的速度便越快。”
“至于域主的问题，属下能不能在外太空中存活，据属下估算，属下能够维持生命三年，再多就不行了。”
“哦，三年。”陈凡沉吟道，“那依你看来，我能在外面存活多久？”
“域主全身能量毫无波动，看起来就和原生行星生命差不多，这种状态，是域主很好地把自己的能量波动隐藏起来，属下不敢妄加猜测。”
“我要说，我的身体强度确实只有原生行星生命的强度，这一点，我让蛇皇太二也确认过。”
“域主？”顾长鸿闻言后退三步，“蛇皇都看不出域主的虚实，属下失言了。”
“我是说真的。”陈凡拍了拍顾长鸿的肩膀，“真的，不骗你，我本来是一只快乐的原生行星生命，谁知道突然被大熊文明拉来做什么三十三等公民，天哪，大熊文明这么强大，就是你也远胜过我，愁死我了都！”
“域主说笑了，能被大熊文明主动招收，就足以说明问题。域主不必试探我，我顾长鸿一生行事光明磊落，域主对我再造之恩，我这条命就是域主的！域主想要，请随时拿走。”
“言重了。”陈凡叹了口气，“我是真的不懂，真的发愁，这么多智慧星体交给我，我管理不好怎么办，要不，交给你吧。”
“域主执意要交给属下，属下却之不恭，但要等域主至少成为三十二等公民之上时，属下才能接受。”
哎呀。
陈凡没想到看起来古板严肃的一个人，竟然能说出这种话。
这让陈凡对顾长鸿的评价高了几个等级。
甚至超过了已是公民的白四能和蓝十五。
“好，你有雄心壮志，那本域主也得有担当，就说定了，我三十二等公民，这片星域就都交给你管理了。”
“这……属下也是随口说说，域主不会当真吧。”
“我陈凡一生用人，就是随心随性！就是……”
陈凡刚想自夸几句，但想到他这样不好，会让这个顾长鸿更加死心塌地。
这个顾长鸿以后修炼有成，帮他管理陈凡星域，又特别尽心尽力，岂不是陈凡发展更快更好了吗？
“嗯，就是你懂的意思。”陈凡改口道，“我就看好你！”
“多谢域主！”顾长鸿抱拳，稽首。
“好，我们相互承诺，我们是好朋友，我就问你一个私人问题，我心理有问题，我就特别想寻死，我现在特别想全身暴露在外太空里，你有两个回答选项。”
“听好了，你只有两个选项，你只能回答一或者二，除此之外，任何话你都不能说，听懂了吗？你只能回答一或者二，听懂了就点头。”
顾长鸿点了点头。
“好，如果你觉得我暴露在外太空会死，你就回答一，如果你觉得我不会死，你回答二。”
顾长鸿眉头紧锁，苦苦思索着。
“这样吧，我给你三秒钟，你不回答，就默认是一了。”
“三！”
“二！”
“二！”顾长鸿终于答道。
“哈哈哈！”陈凡大笑道，“你竟然会觉得我不会死，我感觉你这一百多年都白练了。”
“难怪你这么长时间突破不了真武境，你的见识就不行。”
“这样吧，陈凡星域这里交给你了，我要去死，我要用生命去证明，你错了！”
“你一个活了一百多岁的生命，也没有我这个只活了二十多岁的生命见识高。”
“哈哈哈！”陈凡大笑着向舱门走去。
他打开了外部舱门控制按钮外面的防护罩。
开始验证开舱密钥。
“对了，”验证过程中，陈凡回头对顾长鸿道，“别问我为什么这么做，我就脑子有问题，我就追求死亡的未知，也不要认为我能重生，我重生不了，就想试试死亡的感觉。”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
陈凡的整个意识海，所有神经元完全一致。
这一刻，陈凡长舒一口气，他有解脱的感觉。
他太优秀了，他不知道怎么办。
除了死亡，他没有办法阻止他自己的成长。
他能想到的方法，他都尝试过。
他曾天真的认为，他能优秀，也能控制他不优秀。
但是，经过这一段时间的尝试，陈凡觉得他真得错了。
他不该对自己抱有幻想。
他也不想回地球了。
没意思。
就算他回地球，强行宣布他也是愚蠢平凡的，又有谁会相信呢？
最愚蠢的做法。
生命体最愚蠢的做法，就是自我毁灭。
陈凡觉得，他必须愚蠢，他必须毁灭。
陈凡读过太多小说。
其中，有一个人让陈凡印象深刻。
那是一个想死却死不了的人。
他跳进活火山，岩浆立刻冷却，活火山成了死火山。
他不吃不喝一百年，却获得了光合作用的能力。
他躲在阴暗的地牢，却被沉睡的巨龙拯救。
那个人身上有太多奇异的事情。
但陈凡知道，那只是小说而已。
陈凡是谁？
最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最博识的历史学家。
小说只是虚构的。
他裸露在外太空，无论从哪个方面看，绝无活命的可能。
舱门缓缓打开，陈凡通过三道光幕门，直接跳出了中庸号。
陈凡第一次主动面临死亡。
死亡，是什么感觉？
出生前，没有陈凡。
死亡后，没有陈凡。
陈凡的意识开始模糊。
他的脑海中出现了这些年的种种所作所为。
凡此种种，皆为虚幻。
已有之事，后必再有。
宇宙之间，并无新事。
陈凡感觉他的四肢在消融。
但是，没有四肢，对于陈凡根本没有任何影响。
他大脑皮层的微电极阵列还在运转。
他感觉不到手，却能接受到火星探测器返回的信息。
探测机器人面前出现一块石头，根据自动寻路算法，机器人在石头面前停下，做出思考的样子，然后从石头旁边绕开。
作为“火星移民计划”和“超能义肢”两大人类史上最浩繁工程的主要负责人，陈凡离开地球时虽然做了交接工作，但他脑内的相关信息却没有被清除。
陈凡对于神经科学最伟大的贡献，就是完整复现了单个神经元细胞的全能性。
他做过最改变人类思维的实验，就是用单个神经元培养出了完整的大脑，而这个大脑还保留了其主人生前百分之九十以上的记忆。
世人只知道陈凡太优秀，却不知道陈凡偷偷给他的脑内移植过很多伟人的神经元。
埋藏在一次性思维区最深处的一个秘密，此刻受外太空环境影响，开始逐渐向陈凡整个大脑扩散。
“陈凡，你就是个窃贼！”
“陈凡，你不得好死！”
“哈哈哈，陈凡，你忍不住了吧？哈哈哈，你要死了吧。”
“阿弥陀佛，陈施主没有错，陈施主不也一直在做善事吗？我佛慈悲，愿陈施主再去地狱让我佛普照。”
“你们就是嫉妒！你们是彻彻底底的嫉妒！陈老弟那个实验确实是人类史上影响力最大的实验，你们的成就，跟那个实验相比，也只是萤火比太阳而已。”
这时，一个声音幽幽道：“如果我说，那个实验也是陈凡窃取我的成果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