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着倒是好的,”庞三娘勉强笑道:“你不知道,他们兄弟打小练武时,吃的苦比这只多不少,你不必挂在心上。”
有着庞三娘在旁劝着,莲姑姑一旁哄着,菀娘总算好些了。
转眼已是酉时,孙婆子已备好饭菜等着,柳太和还未回来,无人敢去喊沈擎岳吃饭。
菀娘顿感心酸又要落下泪来。
庞三娘立时道:“秋姑,先让菀娘回房用饭吧。”又悄悄对她道:“可不要再哭了,若给老爷瞧见,怕是枕山又有苦头吃了。”
就这样,庞谢二人不敢动筷子等着柳太和。
菀娘悄悄央了莲姑去给西跨院的沈擎岳送饭又被原封不动的送了回来,想去西院看个究竟又被莲姑拦下来。
直到明月高悬,满身酒气的柳太和才从外回来,看见仍在等着自己的两房妾室,不住道:“流年不利,流年不利。”
吩咐丫鬟煮碗醒酒汤来,庞三娘接过他脱下的外衫问道:“老爷这是去哪吃酒了?”
在太师椅前坐下,谢五娘小心翼翼走到他身后为他捏肩,也不敢说话。
庞三娘为他布菜,含笑道:“老爷尝尝这孙婆子的手艺,虽说热了两回,倒也不错。”
柳太和敛了脸上一层怒气,伸手接过吃了几口,道:“确实不错,可惜这几个孩子一个比一个不省心。”
五娘在后边轻声道:“孩子们还小,不都得老爷您帮着操心呢。”
柳太和靠在椅背上遥遥头,叹气道:“原本他们两个倒不用我操心,可是你瞧瞧枕山,江湖同道的书信快把庄子都给埋了,愣是请不动他,若那个女子稍稍识大体些,我也不会如此动怒。”
庞三娘慢慢给他斟杯酒,道:“两个孩子年龄尚小,又有了孩儿,自然紧张不是。”
谢五娘撇撇嘴道:“那带了菀娘回庄上不就得了。”
庞三娘瞪了她一眼,道:“老爷,这江湖上也没发生什么要事,罚他跪了一下午也该…”
话音未落,柳太和冷眼瞧着她道:“哼,若她知足些,不整日霸着枕山,纳她做个妾也就罢了,回头再寻上个知书达理的姑娘做夫人,偏她不识趣,我决不允她进门。”
庞三娘心中暗暗叫苦,自己怎么就接了这么个苦差事?
耳听得柳太和又道:“含山为了那长公主孤身投军就罢了,现在还去灵州要同乞颜打上一仗呢。”
庞三娘一个激灵,手上筷子落在桌上,面上掩饰不住的惊慌,道:“真有此事?”
柳太和点点头,又道:“满大街又都在传于家看上了梨月,要娶梨月做他们家的大儿媳。”
谢五娘眼里闪过一丝嫉妒,酸道:“这还不好,恭喜老爷和大将军府成了亲家。”
柳太和面上一变,斥责道:“胡言乱语什么。”
谢五娘吓得不敢说话。
柳太和随即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道:“就凭梨月她那脑子,哪里是这些人的对手,真嫁了进去怕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庞三娘正要答话,忽然听得屋外传来一阵说话声。
“二爷,您回来了,要摆饭吗?”是小厮的声音。
“不用了,我用过饭回来的。”正是顾承远的声音,原来他从宫中出来后便直接回了荼园。
“含山!”
低沉的声音从正院堂屋传来。
刚踏入正院大门的顾承远闻声抬头,面上顿时显出一丝喜色来。
“师父!”紧走两步,顾承远在台前跪下给师父叩头。
“起来吧,”柳太和已是伸手将他扶起来,道:“怎回的这么晚?”
顾承远不敢隐瞒,便道:“徒儿在宫中用过饭回的。”
柳太和瞧他眉眼顺畅便知定是那位公主陪他用的饭,也不多言,只道:“走罢,去后边瞧你大师兄去。”
两人一路走到西跨院,正看到背对着院门正跪的笔直的沈擎岳。
“师父?”顾承远满是疑惑。
“哼,你师兄他一年多来功夫不进反退,身为盟主整日窝在妇人院里,为师罚他在此思过。”说罢,柳太和一摆袍袖往前走去。
到了院子正中,柳太和道:“动手吧。”
顾承远看了远处的大师兄一眼,默默调匀内息拉开架势同师父过起招来。
月光之下,两道身影如影随形一般,一百多招下来,顾承远功夫倒是有着不少长进,尤其他这一年上过战场,遇过劫匪,大大小小打下来对敌经验长进不少。
在自己师父手下过了百十招,只是长进不如师父所愿,一样被罚跪在此。
兄弟二人无奈相望,皆是不敢忤逆师命。
次日绝早,柳太和轻装出门,伏在于疏林上朝的路上要试他一试。
奈何于家都是外家功夫于疏林又无任何准备,两掌便被打落马下。
听刘伯说罢,梨月只觉气不打一处来,心中暗道:“好你个老头,不来就罢,一来就是罚这个打那个、骂这个的,看我回去不跟娘告你的状。”
想罢,梨月对着刘伯说道:“辛苦刘伯,我去找他去。”
可巧梨月走完前院,过了二门连个影子都没碰上,左思右想之际提起身形便往房檐上去。
连着越过几处房檐,隐约听到西跨院处有声音,躲在屋檐后往前边望去,可热闹了。
自己的爹柳太和头前坐着,三娘和五娘站在两边,对面不远处正跪着沈擎岳、顾承远二人。
菀娘挺着大肚子在一旁执意要跪,哭哭啼啼的,莲姑和几个嬷嬷丫鬟在旁拼命劝着。
静听之下,只听到菀娘哭道:“柳老爷,您要罚您罚我就是,何苦要罚我夫君呢?”
闻听此言,梨月只觉浑身一个激灵,哎哟这个大嫂,怪道说五娘不喜欢她,怎么一点眼力见都没有,三娘也是,提醒都不提醒一句的吗?
想到这里,梨月忍不住头疼起来,心中哀叹一声,正打算现身下房,耳闻一阵风声疾来。
刹那间,她身子往后一撤一闪,躲过那道暗器,顺势落在地上。
疾步走到柳太和跟前跪下,道:“爹。”
柳太和眼皮抬都没抬,道:“是梨月啊,怎么来了?”
“哼,您还说呢,您这是在做什么?”
“孽徒!”柳太和哼道。
梨月起身走到菀娘跟前,对着莲姑斥道:“长眼睛是给你们出气用的吗?菀娘身子都这么重了还不把她扶走在这待着做什么?”
菀娘正要说话,梨月眼睛一蹬,指着莲姑道:“怎么,还不下去是等着我把你赶回宫里去的吗?”
莲姑是什么样的人物,早在菀娘在此哭闹时就觉得不妥,此时见到梨月神色便立即上前强行扶着菀娘道:“夫人,快别哭了。”
身后几个嬷嬷丫鬟上前来一起,菀娘欲要挣脱,忽觉得胳膊被人掐了一把,接着听道:“夫人啊,怎么还听不出好坏来。”
随后菀娘被半强迫着扶走了。
见菀娘离开,沈擎岳才算松一口气下来,否则他真不知道若是师父烦躁起来一掌打到菀娘身上自己该怎么办。
梨月扭头又走到柳太和身边,道:“你没事去打于将军做什么?”
柳太和嗯了一声,骂道:“怎么,还没嫁过去呢就护上了?”
“护什么,”梨月往前几步,道:“爹,于将军乃是一国将军,若他出了事,边疆有动乱,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柳太和一听,歪着身子看她道:“亏他身为将军,连我这一掌都接不住。”
“一掌?爹,你可是打了两掌,别说他,这江湖之上有谁在不知情下能受你两掌?”梨月声音渐渐大了起来。
“哼,吃里扒外的东西,”柳太和轻哼一声,道:“他肖想我女儿,就得受着。”
梨月一听,气不打一处来,道:“肖想你女儿的多了,你要一个个打吗?”
顾不得庞三娘在边上给她使眼色,又道:“那我大哥、二哥又做错了什么,让你在这里罚跪?”
柳太和倒也不动怒,指着菀娘道:“你大哥贪恋妇人,身为盟主却整日在这躲清闲。”
梨月斜眼看了一眼五娘,又道:“那二哥呢?二哥这一年可是先去怀安又去灵州,无一不是为了乾朝百姓。”
柳太和慢慢道:“若是如此那你二哥确实居功至伟,可惜他这一切都是为了皇宫的那个女子。并不是为了这天下百姓。”
梨月冷笑一声,道:“大哥太湖上剿匪、奔赴几十余里除害,如今大嫂有孕在身,难道他是孩子的父亲又是大夫,守在这不成吗?”
见她爹不说话,又道:“二哥一心想娶公主不错,可也是一步一脚印走过去,就算没有公主,他也会做这些。”
“伶牙俐齿!”柳太和看了她一眼道:“大嫂?哪门子的大嫂,可有媒妁之言请她进我家门??”
“总比不上爹爹井底之蛙、棒打鸳鸯。”梨月恨恨道。
眼见父女两个剑拔弩张,庞三娘和谢五娘脚一软跪倒在地,急声道:“老爷,别和梨月大姐儿置气,她还小。”
“还小还小,都是被你们惯得。”柳太和一掌拍在椅把上,指着梨月骂道:“等回去我就给你寻个厉害的婆家,你这辈子都别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