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朝会之上,元享帝询问众臣意见,兴许文武百官都在考虑此事,倒没几个人发现武官队伍里多了一位身着铠甲的年轻将领。
唯有元享帝、于老将军、于疏林、文相等人关注顾承远终于上朝了,只是比起前些日子相见,脸上多了几分严肃,人更是清瘦不少。
“陛下,历经厥柔一战,我朝虽大获全胜,但国库空虚,实在难以应敌。”户部尚书阮衡山立刻出来哭穷。
紧接着兵部、吏部便是一片哀嚎,无非就是哭穷,没钱、没人。
经历两年多来的人心惶惶,又连着几场大战,众人都不愿再起战事了。
将众人反应看在眼里,初上朝堂的顾承远冷笑一声,泱泱大国的安危,竟要靠一个女子?
随即起身出列,道:“皇上,国家安危岂能靠一个弱女子去维护?末将愿意请战。”
一石激起千层浪。
很快便有人认出他来,有大员朝着皇上跪倒在地却指着他道:“你一个区区四品将军,何来请命的资格?”
顿时,户部官员再次哭穷喊没钱……
兵部喊年前同厥柔一仗士兵们还未恢复……
工部称户部没拨钱没法打造兵器、铠甲、弩箭等等……
太仆寺则上奏承战马供应不足……
甚至连督察院的御史们都上奏称再起战事与民不利……
龙椅上的元享帝脸色渐黑,眼中怒意绵延开来。
可惜即使他是皇帝他也没办法,这群官员是软硬不吃,三皇兄就是前车之鉴,他现在算是理解他三皇兄曾经的无奈了。
底下的顾承远依旧坚持要出战,被这群文臣联手引经据典好一阵骂。
文相眼含同情的看了一眼被一群老头子围着辩论的顾承远,同于疏林对看了一眼之后便又转开。
顾承远啊顾承远,并非是本相不愿意帮你,本相四年前刚当这个丞相时被骂的比你还要惨。
况且,本相就算今日站出来支持你也骂不过这些人啊……
想当初自己铆足了劲同这帮子人对骂一番出去游历两年回来坐上丞相之位,还是被指着鼻子骂,连晚上做梦都在和这些人斗嘴,八辈祖宗都被他们拎出来数落个遍,自家老爷子差点没提刀找这些人打架去。
于疏林嘴角却是忍不住的笑意,心想着等娶了梨月后大家都是亲兄弟了,我挨过的骂你也少不了。
打小练武习武的顾承远在他师父磨练下,苦头也吃过不少,唯有这一次被众多的老头子包围在一起,耳边皆是听也听不懂的所谓好言相劝,实在难忍!
面对这群软硬不吃的老头子,打又不能打,说又说不过,脑门一阵一阵抽抽的顾承远觉得自己宁可去战场上打个几天几夜都不愿意跟这些人对辩。
加上这几日被师父步步相逼,心中怒火上来,脸上更是掩不住的杀意。
元享帝见顾承远已是满脸杀意,怕他忍不住大开杀戒,立时大声道:“此事日后再议。”
不等执诏的李太监立刻呼声退朝。
其中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曹安起身一步跪下,老泪纵横道:“陛下,再议?再议又是何时?”
元享帝一时无言以对!含糊道:“改日再议!”
“陛下,此事涉及众多啊,陛下不忍长公主前去和亲,难道陛下要眼睁睁看着国家大好的男儿战死沙场吗?”曹安大声问道。
“保家卫国原本就是我等男人的事情,什么时候需要牺牲一个女子去保全了?”顾承远厉声道。
“顾将军,老臣知道你心思,难不成你要为了你一个人造成成千上万的牺牲不成?”督察院右佥都御史张诚也往前一步加入战局。
“哼,本将军的心思?今日前去和亲的无论是哪位公主,本将军都不同意靠女子换来一时安宁。”满身杀气的顾承远厉声回道。
可惜,这帮连文相都不愿正面交锋的大臣们才不管你身上有多大杀意,为国直言是他们最大的忠诚,如果因为这件事死了反而是种光宗耀祖之事。
“顾将军可曾算过账,若是宁夏再打起仗来,国库可支撑不了!”户部左侍郎郭忠大声道。
随后,户部右侍郎迈出一步,高声道:“顾将军一味要打是拿军士生命如儿戏吗?”
年轻的顾承远已经被这群老头子说晕了头,冷哼一声道:“公主去和亲,与诸位大人皆不相关,自然都是晓以大义,如果送的是各位大人家眷前去,不知道还有没有这种大义?”
张诚跪倒在地道:“若是要小女,微臣二话不说定当奉上。对于小女来说,能为国家做奉献,实在是她三生有幸。”
此话一出,不提顾承远,其他人皆是瞠目结舌,纷纷暗叹张大人真是我朝一等一的忠心官员啊!
眼看顾承远脸色越来越黑,元享帝是知道他这位姐夫下毒的能耐的,立时给李太监使眼色,火速退朝。
再待下去,怕这朝堂不是要吵翻了,就是被毒药放倒了。
退朝之后,顾承远没有去兵部衙门,而是打算进宫去找瑶华,权当见她最后一面罢。
师命!不可违!
恰巧此时福总管拦住了他,便折道去拜会太后。
早得知此事,也得知今日顾承远突然上朝的太后正在永康宫正殿静坐着,一早便赶来的德慧大长公主在她下首坐着,亦是面带忧色。
“你确定,那姓顾的孩子真能拦住?”半晌,德慧大长公主问道。
望着眼前瓷瓶里新摘的几束桃花,太后垂下眼眸来,低声道:“皇姐,拦不拦得住都要试一试!为了这两个孩子,我舍弃一宫主位,住在皇后宫里十几年,难道现在还要看着她去和亲吗?”
抬手拿帕子擦了擦额角,低声吩随伺在旁的宫女把香炉拿远一些,才道:“罢了,等等吧。”
早在广福楼门下恭候良久的永康宫太监总管福总管将一脸戾气的顾承远小心翼翼的迎进永康宫,便吩咐所有的宫女太监退到门外,无事不得近前。
心中尚在思索对策的顾承远来不及见礼,便直接对着太后跪下,语气冷静道:“太后!”
太后立时从位上走下,将他扶起,强忍泪水道:“含山,你这几天是去哪了?你知不知道哀家多担心你,华儿她病还未好全。”
顾承远一愣,也不答话,只道:“这几日我随师父在西山练武。”
“此地距离乞颜万水千山,倘若华儿过去,那我们母女可真要永生不再相见了。含山,你说你有什么办法,哀家定会鼎力支持。”太后满眼哀求道。
“太后,这几个月来我在灵州贺兰山一带部署大量兵力,即使兵部不愿派兵,户部不愿出军草等一应物资,也可威吓乞颜一阵子,使得他们九月前不会出兵。”顾承远语速极快的说道。
这几日虽在面壁,但他也将能用到的军队通通盘算了数遍。
他名下可掌管调动的军队将近三十万有余,倘若真和乞颜撕破脸面,完全可以对峙一阵。
不管如何,抛却儿女情长,这场仗也是要么不打,要打必须要赢。
太后微微镇静下来,想了半晌又冲着门外的金嬷嬷道:“金儿,快拿钥匙,把哀家所有的银钱、可以兑换的首饰拿出来给将军。”
想想又觉得不够,吩咐福主管道:“你去告皇儿一声,让他再出些来。”
一直冷眼瞧着的德慧大长公主道:“本宫也愿出一份,到了晚间,自会派人送到你那里去。”
顾承远转身对着德慧大长公主重重磕了三个头以示感谢。
“瑶华原本就是我家的女孩,如今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帮不上什么忙,却要你来相助,日后你做了驸马,本宫当得上你一声皇姑母。要说也受得起你叩的头。”德慧大长公主略微心宽的说道。
闻言,顾承远心口一阵疼,辞别太后便往宫外走去,双脚一步沉似一步,只怕今日一别,二人再无相见之日。
纵然他已安排好一切,可是看到自己师父的态度,还是痛心不已。
纯安宫东边套间里端绮、瑶华两人正在看着小娃和宫女们玩耍。
“皇姐,”端绮也知道此事,今日抱了康儿来就是来宽慰瑶华的,道:“你看康儿去年刚来时瘦瘦小小的一个,如今白白胖胖的惹人疼爱。”
“他年龄小胃口又好,你时常给他做些点心,不胖才怪。”瑶华勉强笑道。
“小胖子,”端绮看了看小娃,道:“皇姐,有顾将军在,你又何必担心呢?”
“打仗并非儿戏。”瑶华面带忧色道。
端绮叹了一口气,吩咐宫女将康儿带出去玩,自己则劝慰起瑶华来。
正当两人叙话时,秋姑姑走进来十分惊喜道:“将军来了,正在殿外侯着呢。”
不待瑶华说话,端绮冲她一笑道:“得啦,正主来了,我就不在这里碍事了。”
说罢起身往外走,边走边道:“姑姑,今日这薄荷饼和橙膏味道不错,康儿很喜欢,你去包了来给红蕖带着。我带康儿回我宫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