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约莫一盏茶时间,才瞧见他面色变得正常起来。
将喉中憋闷的一口血吐出来,顾承远这才觉得浑身上下气脉畅通起来。
“啪。”柳太和一个巴掌打在他脸上。
随即满面怒容道:“为一个女子竟差点走火入魔,若非念你已然弃了她,为师非要杀了她不可。”
顾承远被打的身子一歪,黯然道:“多谢师父。”
看了他一眼,柳太和只觉又是一阵子火气,心中又是一阵心痛。
他早就知道这个徒儿平时总爱闷着,懒理闲事,如今为了这么个女子揽的一身事来,若是个寻常女子也就罢了。
一顶小轿接回家,不给名分随便伺候着也就罢了,偏偏还是个长公主,一旦娶了那他这辈子就别想脱身了。
好好的男儿,日后自当有一番成就,江河湖海任由翱翔才对,哪能陷入这种儿女之事,困在妇人身边?
想他柳太和一生,什么样的女子没有过,什么时候像他两个这样要死要活过?
歇息片刻后,顾承远随着师父走出茅草屋去。
待他抽出腰中软剑,柳太和坐在门前,观看他在空地上演练起八八六十式散星剑法来。
等他演练完毕,柳太和强心中怒火早已平息,赞赏道:“这六十四式虽也不错,只是你如今年龄尚小,虽是日夜打坐练功,也算不上多精进。”
收剑在旁的顾承远满脸愧疚之色。
柳太和随手从旁边树上折下一根树枝来,道:“但其中每式或可再演化出八九式来,跟为师走上一遭。”
于是,柳太和前面演练,顾承远后面跟着学,转眼之间便将这六十四式剑法演化成五百多式来。
罢了,柳太和边上细看,顾承远独自又将这五百多式走过一遭,见他并无差错,才道:“含山,这一套剑法下来,若你习得熟练,他日遇上强敌动起手来,招式必定重叠往复,源源不断。”
顾承远双膝下跪道:“多谢师父。”
“不必谢,为师与你对上一趟。”说话间柳太和已经执起手中数枝,师徒二人交起手来。
待两人过完招,已过了晌午,柳太和一摆手道:“将剑收起,为师再瞧瞧你的掌法。”
收起软剑,顾承远又从头到尾打了一套掌法。
柳太和看完,捋着自己的胡子笑道:“这套掌法乃是天麻抱月掌,练的倒也不错,只是其中一招讲究势如破竹,双掌翻飞之间如同雨点一般密集,你尚缺些火候。”
言罢,又道:“为师再教你这后面的六十式。”
随即柳太和在前、顾承远在后跟着将这后面的掌法学全。
柳太和瞧着他前后将这套掌法打了一套,道:“你向来不喜欢用剑,喜欢用掌法,但为师教你的掌法与剑法皆要练熟。”
顾承远俯首称是。
“业精于勤,荒于嬉,日后要勤加练习,不得荒废。”柳太和淡淡道。
蓦了又道:“晚间修习心法时要多加注意,若再因为她像今日那般分心,师父定要这手上沾血,你可明白?”
顾承远面无表情,道了一声是。
伸手拍了拍爱徒的肩膀,柳太和叹口气道:“你年龄尚小,自觉的难过。可这天下什么样的女子没有,随便娶哪个名门闺秀,凭我柳家庄的名声,没有娶不到的,可这公主就不行。”
顾承远道:“徒儿以后追寻乃是功力的精进,不欲娶妻。”
沉默良久,柳太和道:“你可恨为师?”
顾承远立时跪倒在地,道:“徒儿自幼受师父教养,岂能因一女子便恨师父。”
柳太和面色这才有所缓和,面带微笑道:“天色不早了,去罢。”随即自己扭头往后,脚底下一使力气,施展轻功便往回去了。
直到自己师父身影不见,顾承远这才抚胸轻咳两声,苦笑一声道:“名门闺秀?什么名门闺秀也比不上她。”
毕竟,初见瑶华时他便惊为天人,若非顾忌世俗礼仪,她早就是他的人了。
此时已是申牌时分,天色昏昏沉沉,顾承远并不休息,继续纵马往前而去。
离开此处山地,顾承远转到官道之上,一路上住在邵会长名下的客栈,询问店小二是否有为非作歹的山寨。
索性这里已是北七道的地盘,倒也没有多少穷凶极恶的,唯有的几个被他晚上独自上山挑寨,当家寨主无一不是丧生在他掌下。
山中的喽啰一如燕子岭那般被当地官人安排前去灵州城。
到达灵州城时已是五月中旬,乞颜大军正在边境线上蠢蠢欲动,桂大将军派出的先锋军则正与当地守军一起同他们对峙。
回到灵州城大营,昭毅将军秦庸早将这一个月来灵州大小军务一一讲给他听,并将自己父亲的书信拿给他看。
看完书信,已大致了解军情之后顾承远便下令召集诸军将士,虽说将士中也有敌对之人,索性在此时都是尽弃前嫌,一心一力抗敌。
待众人各自将这段时间的自己军帐内的军情呈报给他听后,顾承远方静观地形图。
片刻后便道:“朝中已然回绝此次乞颜的和亲,接下来直到十月前,他们必定多生事端。”
众将皆望着他。
“孟参将,从今日起你便是我的副将。带着李繁、寒英、沙春华三人将十五万大军转移至青铜峡山地,由杜长河、杜长风、杜君裴等人教授兵士拳脚功夫,其余皆按照原先计划训练。”
孟坚一听,喜不自胜,立时上前抱拳领命!
“冯小将军,将骑兵移到贺兰口,随时关注乞颜军队动向。”
冯卓予抱拳领命!
“张副将,带领两万步兵行军到苏峪口,一作接应,二则再次设下伏击,若乞颜胆敢行军到此,不必手下留情。”
张广容抱拳领命!
“洪指挥,带三万骑兵守住三关口,沿岸设下防线,但不许主动出击,若有人挑衅,尽快来报!”
洪江抱拳领命!
“金同知,你和朱高松两人率领两万步兵继续驻守城北大营!”
金粟、朱高松抱拳领命!
“于守备,你还是带着灵州城的守军。”
于茂抱拳领命!
待部署完毕,洪江有些不解,道:“顾将军,属下有一事不解。”
一直在此地代为处理军务的秦庸瞧了他一眼,默不作声,回头看着顾承远,看他如何回应。
“洪指挥请讲。”顾承远淡淡道。
“将军如此布置,好像只是把守好各道管口,倒不像和乞颜交手的样子。”洪江问道,他倒不是有意挑刺,只是实在不解。
“如今已是五月,此地十月的天气便要降雪,”顾承远说话间回头对着众将道:“此次,我们本就不是为了交战,守好这五个月,来年开春趁他们马瘦人疲之时才会同他们交手。”
朱高松问道:“将军,那这几个月若是他们挑衅?”
顾承远清冷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道:“那就让他们挑衅!”
众人散去之后,秦庸拍拍他的肩膀,道:“若非你看上的是我那表妹,否则我非将我那妹子许给你不可。”
顾承远心中一痛,面上不显道:“这些日子你辛苦。”
“不苦不苦,”秦庸笑道:“不过我倒是有件小事要托你一托。”
“何事?”顾承远道。
“不急,此事啊,得等你娶了我那表妹再说。”秦庸哈哈一笑,就要招呼他出去喝酒。
恰逢小兵来报,杨二彪同杨金钲叔侄俩前来拜见。
秦庸一听,笑道:“得,你这先忙,我先回营帐,晚上再来找你喝酒。”
杨二彪是个四十来岁的粗鲁汉子、身材魁梧,使得一手蛇骨鞭,身上带着十二道三刃毒镖,行走山陕道上十几年,鲜有敌手。
两厢拜见之后,便各自坐下。
杨二彪嘿嘿笑道:“将军,俺哥哥说让俺都听你的,今日您可回来了,有事您吩咐?”
顾承远微微一笑,道:“杨二爷多礼了,哪有吩咐一说。”随即便从桌上取出一道手诏来交给杨金钲。
杨金钲幼承庭训,自是不敢擅自过目,将手诏恭恭敬敬递给二叔,请他先看。
杨二彪满意的看了一眼自己的侄儿,笑道:“行了,俺又不是你爹,不兴这个,你拆开瞧瞧吧。”
杨金钲这才打开来瞧,细细读过一遍,惊喜异常,紧紧抓住手诏,喜不自胜的对着顾承远道:“将军,这可是真的?”
顾承远道:“皇帝亲封的,自古以来君无戏言!”
杨金钲两目变红,双膝跪倒在地重重叩了三个响头道:“多谢将军!”
在旁瞧着的杨二彪眼珠子一转,喜道:“大侄子,这是?”
“二叔,皇上封我做了守备。”杨金钲欣喜道。
一听这话,杨二彪一拍大腿,跟着喜道:“得了,咱们老杨家总算出个官人了。”
他立足山陕道上十几年,遇上江湖同道也算是个数得上的人物了,遇上官人还是得顺着,心中自是十分不爽快。
上次打擂,若说他老杨家有个官人老爷,也不至于被人欺负到要打擂去争口气。
“将军,俺哥哥不在,俺在这里谢过你了。”杨二彪抱拳道,面上较之前多了几分真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