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互联网行业的Boss们大都特立独行,不修边幅,但即便是在这群怪家伙中间,孙人杰也算是异类中的异类。接近两米的身高,膀大腰圆,感觉像极了游戏里的泰坦巨人。满脸的胡渣显然从没认真修剪过,狂野地几乎爬满了整张脸,就像被废弃之后长满了杂草的荒地。除了陈非凡、肖绯烟这样的公司中高层,很少有人在通天塔里碰到过老板,但大家都知道他一直在那儿,就在公司顶层他的大平层独立办公室里。尽管没有在洒满晨光的天使之桥上跟他道过早安,也没有在下班的人流中互道再见,甚至公司的年会上都从来没见过他。公司初创时期,作为公司的代表他还常常出席一些宣发活动,但随着这几年公司人才的日益壮大,他也渐渐地淡出了公众的视野,把这些曝光的机会让给了年轻人。但只要在公司里工作过一年以上的员工,每一个都有这样的奇妙感觉,他就在那儿,就在顶楼上。
比起本人的神秘存在,他的发家史却显得非常的平淡。八卦杂志曾经努力地想要挖掘出来一些东西,结果发现所谓的秘辛根本不值得报道。得到房地产行业朋友的投资,开始开发手机游戏,逐步扩展到页游、网游、主机端,巴别科技虽然从没引导过行业的风潮,但每一步却走得和传统制造业一样的坚实。当整个行业开始意识到孙人杰和巴别科技存在的时候,他们的资本已经如老树盘根一样把自己的根须深深扎进了整个行业的各个角落。随着两年前通天塔落成和巴别科技总部的迁入,大家这才意识到了巴别科技已经从虚拟世界中走出,开始向现实社会渗透。
但孙人杰没有任何改变,依旧深居简出,有人甚至怀疑他是不是从不离开他的办公室。也许他们是对的……
“神谕”实际上是一个由大型LED液晶底盘和围绕在周边的全息投影射灯组成的2D-3D结合的立体显示设备,通过动态动作捕捉系统可以实现手势控制。虽然它是由陈非凡开发的,但孙人杰非常喜欢这个设计,将其搬到了自己办公室,放置在中央最显眼的位置上。自从把这套设备占为己有后,孙人杰亲自改写了所有的程序,并用一道128位的复合数码锁进行了加密。
漆黑的房间里,只有“神谕”泛着微微的光芒,“神谕”的LED基板上显示着“梦大陆”的实时动态概况。七座黑曜石柱立在“神谕”的周围,石柱的表面刻着细纹,细纹中流淌着各色的微光。红、橙、黄、绿、蓝、靛、紫,七种颜色的微光围绕在大陆周围顺时针排列,只有正西方的位置上没有黑曜石柱。那个方向上摆着一张沙发,上面坐着一个巨人,孙人杰。
“梦大陆”的上空显示着几排不停跳动着的数字,除了在线人数、平均在线时间这些游戏的实时数据之外,还有一些很特别的数据。“秩序”、“混乱”、“傲慢”、“嫉妒”、“暴怒”、……
红色石柱的光芒亮了起来,一个经过处理变得有些尖利刺耳的声音响了起来,“也就是说9月份开始正式进入第二阶段了?”
孙人杰不紧不慢地说:“准确地说,是第二阶段的序章。混沌时代开始落幕,自律秩序体正在形成。古森林开始大规模消亡,冰川开始减退,人类活动区域正在扩大,资源消耗速度也正在加速……”
“但火焰领主消亡的时间比预计的提前了至少一个阶段,我们担心这会提前加速世界的崩坏,从而导致在最终日来临之前未能完全实现人类的自我觉醒。”黄色石柱是一个男人低沉的嗓音,也经过了处理,他粗暴地打断了孙人杰的话。
孙人杰依旧保持着不紧不慢的语速,丝毫不为所动,“目前来看,都还在掌控之中,即便是脱离现有剧本进入新剧本,我们还有修正预案。”
“哼,干预者?”黄色石柱的语气依旧粗暴。
“我更愿意称之为协调者。”
“我们希望”,绿色石柱的声音提高了八度,是一个清脆的女生,但应该也经过了处理,声音顿了一下。似乎是在等待冲动的双方平静下来聆听自己的讲话,她接着说:“我们还是希望尽可能执行原先的剧本,一切都回到正常的轨道,秩序与和谐是最重要的。这一点希望你能铭记。”
红色的刺耳声音再度响起:“资金不是问题,但你的问题要比资金来得困难得多。剧本必须被严格执行,结局不能产生一丝一毫的偏离。”
话音一落,所有的石柱一起消失,只有“神谕”的LED基板亮着微微光芒。基板显示器上面,那些代表着玩家的彩色小点在不停地诞生、移动和消亡。它们流动在山川河流间,出没在平原树林中,在道路上高速地流动着,在城镇中聚合成密集的群落。
远远望去,“神谕”就像是我们所生活的世界,生机勃勃、生生不息,充满了五彩缤纷的生命活力。但将眼睛的焦距稍微拉远一些,这个世界的周围笼罩着无尽的黑暗。与这种黑暗相比,这个世界是如此的渺小。他想起自己很喜欢的一部科幻小说,曾经对这样的宇宙有过很精确的描述,“黑暗森林”。我们所生存的世界周围的黑暗宇宙中,是否也有人时刻偷偷地监视着我们。
他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向天空挥了一挥手。周围一下子亮了起来,全透明水滴穹顶的遮光功能被取消,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斜斜地照了进来,有些刺眼。他伸手挡了一下眼睛,又一次在办公室迎来了晨曦。
几个小时以后,通天塔里渐渐开始出现其他员工的身影,早晨来上班的员工们互相问候着早安,在天使之桥上川流不息。9点1刻的时候,培训经理将新员工报告交到肖绯烟的面前。
“第一批新员工结束一个月的培训,今天开始正式进入运营中心工作,这是他们的简历和培训记录。所有人都顺利通过了测试。”
“辛苦了,Nichole,这次新员工培训增加了很多新内容,时间也增加了整整一倍。”
培训经理笑着说:“是啊,体能与反应训练是从来没有进行过的,不过考虑到NSG游戏的性质,倒也是可以理解的。”
此刻,肖绯烟的电话响起,电话那头的声音响亮得连Nichole都能听到了。
“喂!你这个死人!这么久了也不联系,我找你,你也不回我电话。”
Nichole识相地笑了笑退了出去,搞得肖绯烟留她又不是,不留也不是,表情很尴尬。她压低了声音说:“丽娜,你疯了吗?我在上班呢。”
“得得得,谁不知道你在上班,巴别科技这么牛逼,上班连闺蜜电话也不让接?”
“唉……让接,让接,不让接我就辞职总行了吧?”
“哈哈哈哈”,电话那头传来爽朗的声音,“晚上一起喝酒吧,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好啦,好啦,晚上见。”
“得嘞,不打扰您肖总监了,88。”
这么多年过去,这个崔丽娜依旧是那么风风火火,两人的感情依旧一如往昔。挂了电话,肖绯烟无奈地摇摇头笑了笑,拿起那叠新人资料。刚看了几眼,电话声响起,她急匆匆地去开会了。手中的资料就这样永远被搁下了,里面夹着一份新人测试报告。
姓名:何苾
身高:1米75
体重:60KG
反应力:97
速度:95
力量:78
耐力:85
智商:125
前职业:便利店员……
合格性:95%
潜在不稳定风险:童年形成的心理创伤(原因不明)
“啊~累死我了”,何苾一脚踹开了甘剑的房门,直接躺在了地上。
“哦?你回来啦?”甘剑放下了手里的活,饶有兴趣地观察着他,“你变黑了,也变结实了,看样子很有收获嘛。”
“不就是当个GM,还要进行体能训练和测试,至于嘛。”
“NSG本质上是从玩家的神经反应、肌肉力量反馈和脑电波来直接控制游戏角色。当然为了实现虚拟世界,对这些信息都进行了末端放大,你们才能在游戏里飞天遁地、无所不能。”
“我觉得自己既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
甘剑笑了笑说:“简单来说,当你自身的生理机能,比如说速度、反应、力量这些得到提高,通过神经元感应器的放大作用,这些提升会在游戏中得到进一步的放大。可能会在游戏初期大大领先于一般的肥宅。”
何苾不解地问:“那按照你这种说法,最适合这个游戏的岂不是职业运动员?”
“理论上,以运动员的身体素质,的确会占一定的优势。但是力量、速度和耐力并不是决定游戏人物强弱的所有决定性因素,还有智力和精神力。简单来说,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大块头未见得一定就强得没边。一些在智力、意志力方面有突出特点的玩家,如果选择的职业合适,反而可能会成为大魔头。而且这毕竟是个游戏,从没玩过MMO-RPG的玩家,要熟悉环境和系统就需要花上很长的时间。利用这段时间,一些熟练的老玩家早就利用自己的经验,在等级和装备上拉开了差距。比如有些玩家已经取得了“绯虹剑”这样的史诗级装备。”他一边说一边微笑着看着何苾。
没等何苾开口,甘剑继续说:“随着等级的成长,初始人物的基础属性,也就是你们自身身体属性的影响力会变得越来越小,而人物技能、天赋和装备才是最终决定人物强弱的关键因素。”
“也就是说决定玩家强弱的其实是很综合的因素,最强的玩家是那种能在各方面达到最有效平衡的那种人?”何苾问道。
甘剑赞许得点了点头说:“Yes。在游戏理解力方面你果然是无与伦比的。”
何苾接着说:“所以这次选拔的候选人可以说是五花八门,有退役之后没找到工作的军人、因伤退役的前职业玩家、被父母赶出门的大龄宅男、辞职考公务员多年失败的……”
甘剑饶有兴致地听着,最后说:“不过从你描述的这些候选人的经历看,似乎也有着某种共同点。而且,其实正好反证了你刚才对于职业运动员为什么没有在这个游戏中处于领先地位的原因。”
何苾迷惑地说:“我刚有点明白,现在又糊涂了,你想说什么?”
“职业运动员都是现充(现实生活充实的人),完全没有必要来虚拟世界寻求自我满足。相反,你的同事们在现实世界里似乎都不是那么的顺利。”
何苾先是恍然大悟,接着又陷入了更大的迷惑:“你的意思是说,公司是有针对性地选择了这样的人来当GM?”
甘剑摇了摇头说:“我也不知道,按理说完全没有这样的必要,据我所知巴别科技的薪资条件是相当具有市场竞争力的,他们想要挖的人几乎从来没有失败过。而专门招聘这样的人来当游戏的GM?我完全想不出有什么样的理由。”
甘剑仰面倒在了床上,打了个哈欠说道:“这个公司和这个游戏真是充满了神秘的色彩,值得好好去研究研究。”说完这句话,甘剑突然陷入了长长的沉默。
想来想去都不明白的何苾喊了他几声,却没有得到任何反应。没过多久,床上已经传来了呼噜声,甘剑睡着了。这个家伙虽然睡觉时间不长,但只要到了他规定的睡眠时间,他却随时可以入睡,而且基本上一个多小时以后都会自己醒来,比闹钟还准。
何苾站起身来,回到自己的房间,倒头躺在了自己的床上。日头渐渐地西沉,斜阳的余光慢慢从窗口穿进来,顺着他鞋子、裤脚渐渐上移,最后照在他的眼睛上。隔着眼帘依旧能感到那红红热热的初秋夕阳。其实他也只是躺在床上而已,并没有睡着,就是什么都没做,也什么都不想做。
现实世界的失败者?这是选择的标准吗?这么说来,我也算是现实世界失败者?呵呵,当然了,我当然是了。这有什么可怀疑的吗?
巴别科技的年轻人一般都被认为是现实世界的成功者,尤其是公司里的中高层,因为他们大都年轻、多金。肖绯烟和陈非凡自然是其中的佼佼者,陈非凡对此有着清醒的认识,并充分地利用了这一点,在夜场中纵横驰骋。而肖绯烟其实不明白,或者说也许根本并不在意。如果不是闺蜜好友崔丽娜的邀请,她自己是肯定不会来这种声色犬马的地方。
“液压前驱喷射器”,这个奇怪的名字属于最近刚在上元市崛起的一家夜店。天花板上纵横交错的铁皮管道,从管道接缝里向外喷射着蒸汽一般的白色水雾。四周墙壁上装满了样式古老的各式仪表盘、齿轮和观察窗。舞池的正中央装饰着一座巨大的蒸汽锅炉,据说这是老板高价买来的真家伙。一切都无不体现着老板对于蒸汽朋克风格的热爱。
一个酒吧侍应生穿着复古风的皮夹克和工装裤,戴着夸张的硕大护目镜穿行在人群中,将一杯黑漆漆的饮料放在了肖绯烟面前的桌子上。肖绯烟目瞪口呆地看着这杯咕咚咕咚冒着泡沫的黑玩意儿,就像一杯机油一样。
坐在一旁的就是她大学时代的密友崔丽娜,今晚画着夸张的烟熏妆,非常应景地穿着一件皮夹克。此刻她正饶有兴致地看着肖绯烟恐怖的表情,热情地介绍道:“这叫夜魅润滑剂,是这个店里最有人气的鸡尾酒,尝尝。”
肖绯烟将信将疑地呷了一口,莫名的刺鼻味道混合着强烈的酒精气息粗暴地冲击着她的口腔和鼻腔。虽然心理有所准备,但还是引起了她剧烈的咳嗽。
“哈哈哈”,崔丽娜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第一口都是这样,多喝几口就习惯了。”
肖绯烟皱着眉头,嫌弃地将其推得远远的。她叹了口气说道:“毕业这几年,你的口味变得真快,我都快不认识你了。说起来,你的保险卖得咋样了?”
崔丽娜轻描淡写地说:“早就辞职了,就干了一个月,这工作不适合我。”
“你呀,什么时候才能定性下来。你说说看,一个上元大学法律系的高材生,毕业后这几年,你当过律师,银行职员,卖房子,卖保险,有哪份工作可以坚持一年以上的?”
“我还年轻呢,何必这么早被那些条条框框束缚在原地,外面的世界那么大,可以经历的人和事还多得很呢。”
“年轻?这眼看着就要三十了,我们好多同学都已经结婚了。那个李虹梅你还记得吗?”
“记得啊,大一报到的时候还是一个土气的眼镜妹,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看到男生就脸憋得通红,说不话来。谁知道,大三就开始在外面当酒托,后来听说直接做了援交。你看人家这转变,这才叫找回自我,你得好好学学。”崔丽娜语气里带着嘲讽和不屑。
“呵呵,人家前年结婚,嫁给了一个公务员,去年都抱上儿子了,意外吧?”
“噢?!真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当了接盘侠,也许还喜当爹?”
肖绯烟嗔怒着轻轻拍了拍她的头说:“你嘴里积点德吧!怎么说都是同学,太过分了。”
崔丽娜喝了一口自己杯子里的不明液体,反驳道:“你就会说我,你自己呢?”
“我怎么了?我可是每天朝九晚五的正经上班族,跟你不一样。”
崔丽娜冷笑道:“我知道,巴别科技的肖总监,肖大美人嘛。可是私生活呢,毕业这么多年,你交过一个男朋友吗?当年在大学里就是大众情人,学生会长、高干子弟、富二代,多少帅哥有钱公子追求你。结果呢,你倒好,交了个只知道打游戏的渣男当男朋友。搞得自己受了这么重的伤,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单身一个人。”
“别这么说,他不是那样的人……”肖绯烟的眼里带着淡淡的忧伤。
“没有任何理由,没有一句说明,突然就音讯全无地退学失踪,把这么一个大美女就这么丢下了。这种人不是渣男是什么?”
“一定有他的难处吧?如果可能,真想问问他。”
“有什么难处?我看他就是心理有问题,小时候遭遇了那种事情,我看一定是心理变……”崔丽娜一时兴起,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
“遭遇?什么遭遇?他是他妈带大的,这我知道?你说的是什么遭遇?”
“没什么?你别问了,事到如今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崔丽娜企图蒙混过去,但在肖绯烟注视的眼神下,实在躲无可躲,只好叹了口气。
“唉,我就最怕你这种圣母眼神了,真是什么都蒙混不过去。其实这件事我也是毕业之后当律师那段时间,一个偶然的机会听一个警察说起的。”崔丽娜只得将实情全部讲出。
何苾7岁那一年,父亲离奇地失踪了。那件事发生在一个雨夜,邻居看到何苾呆呆地站在雨中,仰望着夜空。他的额头上有一个不小的伤口,鲜血从伤口汩汩地流出,混合着雨水淌满了整张脸,看上去非常的恐怖。邻居吓得立刻报了警,警察到场的时候,披头散发的母亲当时正绕着他不停地转圈,满口胡言乱语,完全问不出什么。他的母亲从那以后就疯了,警察再怎么问都问不出个所以然,后来就一直关在疯人院。何苾第二天就把前一夜的事情全忘了,医生判断这是一种创伤性失忆,对他来说可能反而是一种最好的结果。否则这件事有可能对年幼的他造成更大的心理创伤。然而当晚究竟发生了什么,就永远成了一个谜。他的父亲也再也没有回来过。
“不过,我听他同宿舍的男生说过,他常常在下着雨的夜晚,整夜整夜地呆呆望着窗外不肯睡觉。现在想来,一定是当时留下的心理阴影。”崔丽娜叹了口气,略带自责地说,“说到底,这也是一个可怜人。不过无论什么理由,把我们的女神伤成这样,都是不可原谅的。”
“那他后来?”肖绯烟关切地问道。
“他后来是他叔叔带大的,不过从小寄人篱下的这种生活,我想他也是挺难的。哎,算了不说这个了。不过,话说他后来为什么把自己的游戏ID改成了夜雨,这难道不是他最痛苦的记忆吗?”崔丽娜说着说着,好像自己也开始同情起了何苾。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肖绯烟自言自语地念叨着。
“嗯?你说什么?”崔丽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没什么……你看,那人在哭。”肖绯烟随手一指,岔开了话题。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上,一个矮小瘦弱的年轻人独自一人呆坐在角落里,面前放着两个威士忌酒瓶。一个已经倒空,另一个剩了半瓶。只见他忽而暗自神伤,潸然泪下,忽而又仰天大笑,看样子在酒精的催化下情绪非常地不稳定。
崔丽娜笑了笑说:“这种人每天都能在酒吧、夜店见到很多,这个城市每天都在销售着寂寞、忧伤、悲痛和无奈,晚上的销量特别好。”
“哟,销售大诗人开始作诗了,你的……”肖绯烟话说到一半,被年轻人身边一个女子的突然出现打断了,“李虹梅!”
这一生惊呼声音太大,以至于那女子都听到了。李虹梅转身看到了自己的两个大学同窗,憔悴的脸上满是羞愧的表情。如今的她不再是大一时那个羞涩的学生妹,也不是大三时那个浓妆艳抹的酒托,成熟的眉宇间透露着被生活所压垮的疲惫。
也许是见到两个依旧眼神充满着新鲜神采的同学,让她对自己的现状产生了自卑的情感。她尴尬地转过头,却不经意从一旁的玻璃墙壁上看到了自己如今的样子,愈发感到窘迫。她拼命拉着那个男子要离开,却怎么也拖不动他喝醉了酒之后沉重的身躯。
“宇栋,快回家吧,再这样喝下去,身子要喝坏了。”她眼里流着泪,拉着他的胳膊苦苦哀求着。
“回去干什么?没工作,没钱,没用!呵呵,不如让我喝死算了。”男人一把甩开了虹梅的手,将她推倒在地。
肖绯烟急忙跑上去扶起了虹梅。身旁的崔丽娜却早已一个箭步跑上前去,扇了男人一个响亮的耳光。也许是这一个耳光把他打醒了,男人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这场闹剧也就草草地收了场,肖绯烟借口说刚才男子请她们俩喝酒,硬是把两千块钱塞给了李虹梅。虹梅虽然心知肚明,但此时也只稍微推脱了几下,还是感激地收下了钱。
虹梅扶着自己的男人拖着沉重的步伐缓缓向远处走去,一边扬手叫车一边安慰着他,“早点回去睡吧,过几天三叔给你介绍的单位有眉目了,最近可能有新的编制下来了。”
“我不想睡,睡醒了没事干,整天在家我难受。”男子口吃不清地说着。
“那就玩会儿游戏,你最喜欢的那个,那个“梦元”,你练的那个和尚,叫啥来着,‘扑通’。”
“哈哈哈,傻媳妇”,说到游戏,男子居然破涕为笑了,“那叫‘普空’,那是个武僧,我可厉害了,我跟你说,我那个史诗任务……”
看着两人慢慢走远,崔丽娜叹了一口气说:“又是一个游戏渣男!”
绯烟没有理会她的话里有话,却微笑着说道:“你不觉得他们也有他们的幸福吗?”
崔丽娜满脸疑惑地摸了摸她的额头说:“不烧啊,怎么尽说胡话。”
“他们的生活虽然看上去很不如意,但心意是相通的,至少虹梅知道他心在何处,也知道身在何方。无论他去哪儿,她都能找得回他的心,也找得到他的人。而很多时候,更多的两个人,即便是肩并肩或背靠背坐着,你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哪怕上一秒钟知道,下一秒也许就不知道了。”绯烟意味深长地说。
崔丽娜无言地叹了一口气。
此刻,对肖绯烟垂涎已久的陈非凡却依然在通天塔里拼命工作着,眼看着协调者计划即将上线,项目组也开始进入了最后冲刺阶段。他们已经彻夜工作了三天了,只偶尔在办公室的睡袋里稍微眯上一会儿。
桌上的手机突然震了一下,他随便望了一眼,屏幕上没有显示任何内容,是一条加密的信息。
他拿起手机,消息来自于一个叫“司机老张”的联系人
“一切顺利吧?”
陈非凡回道:“比我们预想的更顺利。”
“那就好,这样你也可以提前回来了。”
“那倒也未必。”
“怎么?你爱上这家公司了?”
“怎么会。只是还有一部分核心代码至今没有破解,我想可能还要耽搁一段时间。”
“需要我帮忙吗?”
“暂时不需要,不要因小失大,我们的剧本进度不能受到任何影响。”
“呵呵,你现在开始教训起我来了?”
“我们之间本来就不存在上下级关系,都是兄弟和姐妹。”
“呵呵,对。不过你的处境很微妙啊兄弟,一定要小心。”
“多谢费心,我会的,你也要多保重”,陈非凡发完这条信息,默默地点下了清除所有对话履历的按键。
“保重,兄弟”,甘剑发送完这条信息,同样默默清除了所有对话履历,将手机放在枕边,安稳地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