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那熟悉的橙光亮起,褪去,四周恢复成了冰冷的金属墙壁。游戏已经被退回到登录界面,登录框上方显示着一行文字,
“您已进入严重昏迷状态,暂时无法进入游戏,请在48小时之后重新登录。”
何苾无语,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游戏,别的游戏都希望玩家的在线时间越长越好,这个游戏竟然会有这样的设置。这不是自断财路吗?不过话说回来,这个叫“梦元”的NSG游戏本来就有很多很奇葩的设置,也不奇怪吧。行吧,那就休息几天。
刘胖子迎了上来,拍了拍他肩膀说:“算你丫倒霉,竟然碰上他了。”
何苾诧异地问道:“你认识他?”
刘胖子说:“当然喽,这个家伙的ID叫“冰霜泰坦”,已经升到25级并且完成了转职任务。目前的职业是狂暴斗士,比起磨练技术,他似乎更热衷于锻炼肉体。在战斗中,他依靠强壮的身体和坚强的意志发动的霸体技能几乎可以抵挡95%的伤害。从内测开始一直存活到现在的只有4个ID,他们被称为‘梦大陆’四天王。这个家伙就是其中之一,据说从来没在一对一的战斗中落败过。”
何苾感叹道:“从内测时代那个混乱无序的世界能够存活下来,的确是高手。”
“嗯,他的策略与其他人不太一样,一开服就去了雪山区域。那里虽然人迹罕至,避免了玩家之间相互厮杀,但自然环境非常恶劣,资源奇缺。他在那种环境中,每天与恶劣的气候、凶暴的野兽以及贫瘠的资源斗争,最终存活了下来。一开始,每天就看到他在荒野里与雪狼、灰熊搏斗,脸上那道伤疤就是被一头熊抓伤的。同时,为了能在那种恶劣的环境中生存下来,他不得不把所有的技能天赋点都投入了体能系,最终炼成了这种钢筋铁骨。20级的时候,他就取得了体能系的终极天赋“霸体”,自此江湖上再无对手。”
何苾问道:“你为什么这么了解他?”
刘胖子举起手里的手机,笑着说:“我每天都看他的直播。”
何苾骂道:“MD,你不早说!”一把将手机夺去。
这个叫“冰霜泰坦”的直播玩家没有开启摄像头,所以只能看到他的游戏画面。游戏中他此刻已经将尘烟和夜雨扛到县衙大牢,交给了狱卒。随后他从县太爷手里领取了一袋子银币,用手掂了掂分量,满意地离开了。
“原来他是官府的打手。”
“也不全是吧,有时候也会接一些押镖或替人打架的活儿,不过杀人的活不接,除非万不得已也绝对不下死手。靠着那无敌的霸体,几乎没人能伤到他的性命。”
“看样子你挺崇拜他呀。”
“崇拜还不至于,常常看他直播而已。不过他在直播里从来不露脸,也不说话,所以直播的人气并不高。”刘胖子坏笑着说,“放心,这辈子我只崇拜你一个。你现在只是等级差距太大,只要等级能赶上一定不输他。”
何苾叹了口气说:“这下进去的可是官府的死牢,凶多吉少了。”
他习惯性地看了一眼手机,潇湘大侠的头像暗了,已经离线。看来女侠受到的打击也不小,竟然什么都没说就直接下线了。
没有游戏玩的日子,何苾早早地来到便利店来交班。今天不上班的店长居然也在店里,不过看上去没什么精神,大概跟网友见面不太顺利。
“何苾,你来一下。”何苾刚打算去换衣服上班,店长却把他叫到了门外,掏出一个信封交给了他。
何苾看了一眼信封,信封左上角印着熟悉的公司logo。
“何苾
您好。
您的劳务派遣协议于7月31日到期终止。现正式通知您,我公司已通知*****劳务公司终止与您的劳务派
遣业务,您的工资将结算至7月31日。请与*****劳务公司联系安排其它工作。感谢您在此期间为公司作出的
贡献。
*******集团有限公司”
何苾不解地问道:“这TM是什么意思?我被开除了?”
店长面露难色地说:“严格来说,不能算开除,因为你是派遣员工,本就不算公司的员工。所以这只是终止劳务派遣。我也很难过,你知道我很看重你,原本还想看看下半年有没有名额能把你转成正式员工。没想到变故来得这么快。”
“可为什么呢?这TM也太突然了!”
“详情我也不知道,不过听说总公司经营一直都不是很好。唉,这种时候一般都是先拿派遣员工来开刀。不过我们这些老员工也是朝不保夕,谁知道明天会怎样。”
何苾低着头不说话,左手里紧紧捏着那封辞退信,右手伸进口袋里摸烟。
“来,抽我的”,店长掏出一包软中华,“我有好烟。”店长帮他点着了烟,又把那一包刚拆的软中华硬塞到了他口袋里。
店长说:“你等等”,随后匆匆走进店里,不一会儿又走出来,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啤酒、便当和一些零食,还有两包烟。他把这一袋子东西一股脑塞给了何苾,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还年轻,还有很多出路,好好去找一份正式工作吧。”随后走进了店里,把何苾一个人留在了外面。
何苾蹲在地上,刚下过雷阵雨的地面,积水加热成了水蒸气升腾起来,混合着一股拖把刚洗过的土味,和闷热的空气一起同时刺激着嗅觉和皮肤。何苾连着抽了三根烟,尼古丁和焦油气味让他脑袋晕晕乎乎的,加上蹲的时间太久,站起来的时候摇晃了几下差点摔倒。他觉得一阵恶心,扶着便利店的墙壁干呕了几下。
他回头看了一眼,把塑料袋放在电瓶车前面的框里。此时口袋里响了一声,他拿出手机,是来自同事小张的讯息。今晚他当班,本来是要和自己交班的。何苾抬头望向店里,正好与小张的目光接触了。小张向他使了个眼色,让他看手机。
“我还有10分钟下班,在后门等我。”
10分钟后,小张如约来到后门,告诉了他被辞退的详情。昨天月底结帐的时候,发现现金账对不上,少了五千多的现金。便利店每天的营业额就不高,这是很大的一笔差额,片区主管来结帐的时候很容易就发现了。店长把这件事都推到了何苾的身上,说是那天晚上何苾当班。于是两人去调看摄像头记录,却发现恰巧就是何苾当班那段时间里,摄像头被关闭了。
何苾想起前天他到店里的时候,店长的神色很慌张,正在收银机那里鼓捣着什么。他因为迟到,急着去换衣服交班,所以也没留意,甚至都忘了与店长一起清点现金。店长也没有提醒他。直到自己离开店的时候才发现朝向收银机的那个摄像头没打开。到现在,似乎已经再也没有什么证明自己的清白了。
“店长替你说了很多好话,不然主管就打算要上报公司报警了。店长说你家里困难,大学没毕业,如果有了案底,以后很难再找到工作了。他保证让你把钱还上,求公司不要报案,就当一般的解约处理。一通软磨硬泡,主管才同意了。”
小张说:“不过我知道你的性格,你是绝对做不出这种事的。店长最近交了个女朋友,好像很缺钱的样子,到处在打电话借钱。我就想到,会不会是他干的。不管是谁干的,我觉得你应该知道这个事。如果真的是你,尽快把钱还上吧。如果不是你……保重吧。”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拍了拍何苾的肩膀就走了。
何苾站在原地,抽着烟默默地望着便利店的后门。手机突然响起,是尘烟发来的一个笑脸,“这几天忙着考试,明天早上最后一门考试结束,晚上游戏就应该解禁了,别忘记上线哦。”
“上你MB啊,没心情,滚。”
店长拖着一个黑色大垃圾袋从后门出来,黑暗中被何苾狠狠地一拳命中面门,鼻血就流了下来。被打倒在地的店长又挨了何苾几脚,拼命地求饶。
“别打了,别打了。钱都给你,不够我去柜员机里拿,别打了。”
何苾停手后,店长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借着昏黄的灯光认出了他。
“何苾?是你!?别打了,别打了,主管已经答应我不会报警,那钱我马上会替你还上的。”
“去你妈的,替我还上?!这钱本来就是你拿的。”何苾怒火又被点燃,奋起一脚踢在他肚子上,疼得店长满地打滚。
店长忍着剧痛跪在雨后潮湿肮脏的地上,头磕得像捣蒜一样,“你放我一马吧。你还年轻,以后有大把的机会。我已经快四十了,才是一个店长,连对象都没有。这次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说是愿意跟我结婚的,但要一个四万块的钻戒,后天求婚一定要给她。可是8月10日才发工资,东拼西凑还少五千,我也是实在没办法。”
“CNM,你缺五千就栽赃给我?”何苾怒斥道,又扬起一脚飞向店长。
店长蜷缩成一团,抱着脑袋颤抖着。但这一脚始终没有落下来,他小心翼翼地抬头看时,何苾早已不知去向。
晚上十点多钟,何苾无精打采地回到家里。甘剑的房间关着门,最近他不在家的时间好像变多了。他没有开灯,在黑暗的客厅里默默地坐了好一会儿,月光透过厨房的窗户安静地洒在他身上。他从塑料袋里拿出饮料和便当,随便吃了几口就放下推到一边,打开一罐啤酒一饮而尽。
黑暗中,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是来自甘剑的SNS,他向何苾转了3000元。
“今晚我不回来了,这是我下个月的房租,你帮我一起转给房东。我屋里的NSG你随便用,别忘了写下使用体验。不过你好像要到明天晚上才能上线吧?别问我怎么知道的,这是秘密哦,XD。”
明天是交房租的日子,他打开网银的APP。余额显示还有2500元,打开钱包,里面还剩下700。这个月的房租算是解决了,可是饭钱……去刘胖子那里蹭饭吧。但下个月……他打开SNS,看了看列表里的“母亲”,犹豫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放下了手机。
何苾回到自己房间,一头倒在床上。嗡嗡作响的空调噪音让他有点烦躁,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他又拿起手机,点开尘烟的头像,犹豫了很久才发出一条信息。
“对不起,我刚才态度不好。今天出了很多事情,心情很差。”
没过多久,尘烟的回复就来了,“没事~谁还没有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去年挂科的时候也找茬跟室友吵了一架。?”
“唉,学生时代可真好,等你踏上社会就会知道,这种真的不叫事。”
“噢~~大叔开始说教咯,嗯嗯(°ー°〃)”
何苾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连他自己都没想到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你们这种年纪,有什么值得放在心上的。睡一觉,明天一早太阳照常升起。”何苾不知道为什么说出这句话,说完之后自己心头一震,仿佛某些心里最深处的东西被人抽了出来。
“太阳照常升起”,细想来这是以前绯烟常常挂在嘴上的话,好象是出自一部外国的小说。绯烟很喜欢小说,国外的、国内的,现代的、近代的、古代的。深夜的网吧里,何苾一场接一场地打着排位赛,绯烟坐在他身旁的座位上静静地看看电子小说,看看电影。秋季初凉的季节里,窗外秋虫鸣声四起,她静静地趴在电脑前睡着了。何苾看着她睡着的样子,觉得特别可爱。他取下挂在椅背上的外套,盖在了她的身上。
事隔多年,两人早已不再联系,为什么今天会突然想起这个场景,他不知道。不过他知道,这段感情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肖绯烟的人生轨迹中从来就不应该有自己。就像是游戏程序中的一个BUG,幸好及时被Debug了。所以,如今两人的生活就像两条交汇的直线,经过交点之后越来越远。如果不曾有过交点也许会更好,永远是两条平行线。
刘胖子灌下一大口冰啤酒,抓起一个小龙虾一边剥一边说:“哥们儿认识几个道上的朋友,要不要让他们教训教训老邢。”
何苾嘬了一口虾脑说:“有这必要吗?我昨天一个人都把他修理得够惨的。”
“那这件事也不能就这么算了吧?这不明不白的,好歹让丫拿个万儿八千的出来当那啥,那啥来着?”
“精神损失费?”
“对,精神损失费、青春损失费、抚养费、分手费。能想得出来的都给他加上。”
“……算了吧,丫也算挺可怜的,一把年纪了找个结婚对象也不易。”
“快拉倒吧,就你自己现在这条件,你还可怜他?丫有固定工作,有老婆,你有啥?不过那娘们儿听上去也不是什么善茬儿,我估计也就是骗完他的钱就跑的主儿。”
“你装什么装?搞得自己跟个情场老手似的,看你那样子最多也就谈过两个。”
“两个?”刘胖子自己都不明白了。
“左手和右手”,何苾坏笑着说。
“草!”
刘胖子抓起一把花生一边吃一边说:“其实吧,你一个绝世高手,去便利店当什么收银员啊?你就在这儿跟我一起干,指导指导新手,帮我打打知名度。高校联赛MVP、全国总冠军、世界亚军,把你的照片放大了裱起来,配上这一长串介绍。再把你那一堆奖杯往前面一一摆,嗬,那人还不来得乌攘乌攘的。我把网吧的名字都想好了,就叫夜雨网吧。”
刘胖子本来就是个话痨,喝多了话就更多了,“我说你这个大老粗,怎么会叫一个这么一个女里女气的名字,叫个狂剑、霸天之类的多拽。”
“你懂个球”,何苾不想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这时电话声突然响起。
“喂?是夜雨吗?”电话的那头是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听上去充满了元气。
“是~吧”从来没在电话里被人叫过游戏里的ID,何苾有些迟疑。
“我是潇湘尘烟啊!”
“噢~你怎么打电话来了,以前不都是只发文字信息的?”
“我都给你发了十几条了,你都不回啊,不知道你出什么事了?昨天晚上你就怪怪的,所以打个电话来问问。”
“噢,没什么,我在跟朋友一起喝酒。”
“是吗?那就好……那个,等一下有时间上线吗?”
“我真的输给你了,你是有多爱这个游戏……我这几天都没空,过两天联系你吧。”
“你在忙什么呢?”
“没什么?”
“没什么是什么?”
“没什么就没什么,你怎么这么烦?老子工作都没了,还玩什么游戏?!”突如其来的吼声让刘一龙也吓了一跳。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女孩子犹犹豫豫地说道:“对不起,我不知道……那你先忙吧,有空再联系,不好意思。”
刘胖子举起杯子跟他碰了一下说:“喝酒喝酒,这女人就是不懂事……不过,刚才我跟你说的那事儿,你再考虑一下,这几天你就过来跟我一起吃饭。我整天就一个人,挺无聊的,俩人可以去找点好吃的,不用整天吃外卖了。”
何苾轻轻地嗯了一声,手里拿着手机,似乎在盼望着什么。
果然没过多久,手机又响了一声,是SNS的信息。
“刚才很抱歉。”
何苾如释重负般地拿起手机,立刻回复道:“没事,我刚才不该吼你。”
“没有,是我太烦人了。”
过了好一会儿,又一条信息传来:“如果你想找工作的话,我倒是有一个好推荐。你知道巴别科技吗?就是那个做‘梦元’的那个公司在招游戏GM。我看各项要求你都挺合适的,你可以去试试。”
“是吗?不过我这样的人真的不适合在公司里上班。”
“不是,GM其实是在运营中心里上班的,不是写字楼里那种需要穿西装打领带的。说白了就是玩游戏,公司提供最好的设备,还不用花钱。”
“呵呵,听上去你倒是很想去的样子。”
“我不行,因为……因为我的技术太差了,面试没通过。不过我觉得你一定行。”
“嗯,我会考虑的。不过我怎么觉得你好像知道很多内幕似的。”
“额~我有个姐姐在里面上班,是她告诉我的。”
“姐姐?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
“好吧,不管怎么样,谢谢你啦。”
“不客气,嘿嘿。”
第二天早上,刺眼的阳光从窗帘缝里直射何苾的眼睛,昨夜的酒还没全醒,头疼得厉害。他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衣服,歪歪斜斜地躺在床上。昨天是怎么回来的已经都不记得了,可能是刘胖子把自己送回来的。这家伙游戏打得很烂,酒量是真的好,好像从来都喝不醉的样子。
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何苾摇摇晃晃地爬起来,骂骂咧咧地去开门了,“谁啊,TM一大早敲敲敲,敲NM啊。”
门外站着两个身穿民警制服的男人,他们出示了证件之后问道:“你是何苾吗?”
“是啊,怎么了?”
“跟我们走一趟,你涉嫌殴打他人。”
便利店后门处的摄像头记录下了他殴打店长的录像,何苾被拘留了三天,交了200元罚款。
三天后的傍晚,他被从看守所里放了出来。交完房租,口袋只剩下了坐公交车的零钱。何苾抬头望了一眼,阴天,虽然没有火辣辣的阳光,但低气压让人皮肤黏黏的,很不舒服。他坐上了一辆不知道开往何处的公交车,一个人靠在最后一排靠窗的座位旁,茫然望着窗外的站台一站接一站的驶过。车上的电视机播报着天气预报。
“夜间阴有时有雨,雨量小到中。明天晴,最高气温……”
没有目的地,没有方向,只有起点,没有终点。车上的人来来去去,走走停停,除了他之外,好像每个人都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他们真的知道吗?
“巴别塔站到了,下车的乘客请从后门下车。上车的乘客请在前门或中门处刷手机支付。”
时间已近晚上11点,何苾已经记不清自己在那么多终点和起点间换乘了多少辆不知开往何处的公交车。也不知道在他的周围曾经有多少人坐下,站起,到来,离去。
前排,一个留着利落短发的姑娘坐了下来,穿着一身得体的黑色职业装。她一上车就把右肩挎着的包紧紧抱在胸前,低头打起了瞌睡。深夜的CBD,多少疲倦的灵魂踏上回家的路,在这个城市某个孤独的角落喘一口气,马上又要踏上新的旅程。
何苾透过玻璃窗向外望去,高耸入云的巴别塔从底下一眼望不到头。即便如此,它的高度其实还不到300米,别说通天,就连一座小山丘的高度都比不上。圣经中记载,远古时代,全世界的人类为了登上天堂,汇聚在一起修建巴别通天塔。神一开始不以为然,但随着塔的高度一天天地增长,神也开始焦虑了起来。为了阻止他们,神让他们的语言变得不同,最终人类的计划失败了。人类社会发展到今天,科技让语言的不同已经不再成为沟通的障碍。但隔阂并没有因此而减弱和消除,当科技的速度让人与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但心与心之间的距离反而越来越远。就比如,自己和坐在前排的这个女孩,两颗心之间的直线距离不超过一米,但永远都不会彼此相通。
坐了几个小时的公交车,何苾有点累了,想下来活动活动腿脚。当车停在一个公园前的车站时,他站起身来下车。路过前排女孩的时候,无意间瞥了一眼。女孩还在深深酣睡中,昏黄的灯光和职业的妆容都无法掩盖那疲惫的倦容。
何苾来到前门处,停住了脚步,因为刚才无意间瞥见了她的工牌。
“肖绯烟”
停了十秒钟,如此漫长的十秒钟。直到司机不耐烦地催促他,“喂,你下不下。”
汽车开走了,车里的肖绯烟把头倚靠在车窗玻璃上,闭着双眼沉沉地睡着。车外的何苾,怔怔地望着车窗边的她。两颗曾经如此接近的心灵,如今随着18路公交车渐行渐远。
一场细雨如约而至,多么熟悉的夜雨。
春夜,凌晨4点的网吧,嘈杂声渐渐平息,很多人都已经抗不住困倦的袭扰,以各种各样的姿势在电脑前睡去。何苾依旧全神贯注地在电脑前激战,一场排位打完,他站起身来活动活动筋骨。走到窗边他点燃一支烟,窗外不知何时开始静静地下起了小雨。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绯烟披着何苾的外套,也走到了窗边。
“不如,你的ID就叫夜雨吧?”
深夜无人的公园门前,细密的夜雨落在他的头发上、额头上,雨水顺着眼眶划过鼻翼,流过双唇,滴滴答答地从下巴落下去。
当太阳再次升起,经过大雨冲刷的蓝天分外清晰。这座城市经历了一夜荡涤与沉淀,即将迎来新的一天。
女孩的手机亮起了新的一天第一条信息。
“潇湘女侠,我想好了,我想应聘巴别科技的那份GM的工作。”
“好啊,我马上去安排,太好了……嗯,我姐姐也会很高兴的。”
“太感谢你了,我甚至还不知道你叫什么?我叫何苾。”
“我叫江心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