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考发榜之日,大家都想早点这个叫做贾子丰的人是谁,高中会元却查无此人,这令人十分惊诧。
漓水王朝自有了科举制度,作弊方法是层出不穷、贿买考官、夹带经文、冒名代考多不胜举,漓水王朝对作弊者的惩处向来都十分严厉,但架不住登科提名便是一步登天,因此铤而走险者是屡禁不止。
最终这件事情还是惊动了官府,派了监察御史下来彻查此事。
一查不要紧,没几日的功夫就查到了武王府。高中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年纪八岁的阳林。
阳林知道自己高中了十分得意,俗话说八岁读书不算早,八十中举不算晚。自己年纪青青就高中会元,心里还沾沾自喜,还不知道自己闯了多大的祸。
监察御史也不好过,这武王府可是万万得罪不得的,但是这差事还是得向上面交代。
最后硬着头皮准备一套说辞:“这贾子丰是确有其人,在返乡的途中被歹人谋财害了性命,家中无高堂也无家眷,又没在州府登籍在册,所以才很难查到此人。”
这案子就如此草率的结了,此事也不了了之。可终究是纸里包不住火,事情却被传了出去。
“你可知道高中会元的人便是那武王府的二少爷。”
“就是那个傻子?这怎么可能。”
“以武王府的权势,定是用了不可告人的手段,作弊才高中的,你看他不敢用真名去科考,就是怕事情败露。”
“这二少爷人疯疯癫癫,还卑鄙无耻。”
等这件事情的风言风语传到阳林的耳朵里,差点气得吐出一口老血,这下真的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还有一个最郁闷的人,便是刘善本,自己的爷爷是左都御史,这件事的始末知道的一清二楚。
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何在漓京城出名的的傻子会有如此高的才学。
百思不得其解的刘善本,决定去武王府去拜访,见识一下这名傻子的如山真面目。
就这样这一来二去呢,阳林与刘善本两人竟然熟络了起来,成了交情深厚的朋友。
“没想到阳兄弟还有这般的传奇旧事,以往喝酒都没听你提起。”
推杯换盏间,你一言我一语,张好年也知道了个大概。
话赶话就说到了这里,刘善本借机询问道:“阳兄,圣人云学而优则仕,如今的你饱受争议,为何不到官场之上一展手段,凭借你的才识,定能在官场中如鱼得水,平步青云。”
“如今十年寒窗苦读的读书人,皆是为了一官半职,荣华富贵。可这些东西我都不缺少。”
阳林摆了摆手,然后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下语调慢悠悠道:“刘兄,你又不是不知道,功名利禄不是我所求的。”
“既然阳兄意不在此,那我也不便再勉强了,不过为兄真的希望有朝一日,你的才识被世人知晓认可,再也不会被人所误解,受到嘲讽和蔑视。”
“刘兄的心意我已经明了,有机会的,图南未可料,变化有鲲鹏。”
刘善本起身举起酒杯,有些激动,眸中精芒大作,不由赞道:“好一句变化有鲲鹏,待阳兄大鹏展翅之日,届时,只恨天之低,何惧小人戏。”
阳林与张好年也同时起身,张好年举起酒杯怅然道:“此去一别,不在何时才能与刘老哥再举杯痛饮。来,再敬刘老哥一杯。”
三人酒杯碰触一处,觥筹交错间,三人放声大笑。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三人喝的是伶仃大醉,这才相互离别,打道回府。
离别之时,张好古心中五味杂陈,漓水王朝向来重农轻商。等级森严,士农工商,商人的地位最低,大多的士族豪门的公子哪里会正眼看张好古一眼,更别说以礼相待。
唯独刘善本独树一帜,多次向皇帝推崇商贩的作用,这也使得朝堂官员士大夫的群情激愤,迫于压力,皇帝也不得不把刘善本调离漓京城,又怕寒了这位一心报国刘善本的忠心,这才破格连升三级,出任两江总督。
刘善本与两人都是七八年的交情了,临别时看两人默默不语,不忘劝慰道:“书中说,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不过没有关系,书中还说,有缘千里来相会,兄弟们保重,我们还有好好相聚的时候,到时候在把酒言欢也不迟。”
回到王府的阳林,心中怅然若失,仿若喃喃自语般的轻声自问道;“刘兄,人生难得一知己,千古知音最难求。你这一走,对于我而言,这繁华的漓京城该有多么寂寞。”
刘善本走了之后的一连几日,阳林沉寂了下来,再没有闯出过祸事,就连漓京城中的百姓都开始惊奇,那平日疯疯癫癫到处闯祸的傻子怎么就消声灭迹了。
这一日,烈阳娇艳似火,武王府门外,停了一辆马车,马车十分的古朴,并没有什么华丽的装饰。
马车的帘子被拉开,一位华发苍颜的老者,缓缓的从车厢里出来,旁边一位七八岁的少女,连忙跳下马车,搀扶着老人下车。
老人手中拄着一根大概半人多高四尺长的拐杖,这个拐杖木质坚硬,手感柔润度极佳,一看便是上等的木料雕刻。
老人斑白的胡须长有三尺,几乎是垂到了地上,已是鲐背之年的老者,眼目如光,精神矍铄,尤其是中堂饱满,浩然于胸,俨然是以为学者大儒模样。
小女孩搀扶这老者,一步步极为缓慢的走到武王府大门前。
“你们是干什么的,武王府府邸,岂是可以乱闯的吗。”
看守武王府威严雄壮的兵丁对着老者与小女孩厉声喝道,说着二话不说,就要上来抓人。
“大胆,太皇叔在此,还不叫武王阳不凡亲自出门迎接。”
小女孩带着一股令人不可置疑的傲气喊道,声音清脆洪亮,将本欲上前抓人的守卫震慑住。
气势涛涛的守卫一愣,原本看两人从一辆简陋的马车上下来,并没有将这一老一小放在眼里。
可小女孩自报了身份,在看小女孩一身大红色的绸缎衣裳,头上扎着一对冲天辫,粉面桃花,五官十分精致,定是哪家豪门的女童。
“太皇叔,这是帝皇家的哪位大人物,都没有听说过”
这个守卫有些吃不准了,不敢轻举妄动也不敢擅离职守,只好先与老者小女孩对持着,又连忙叫人通知府中门房,去回禀王爷。
不一会儿,武王阳不凡便快步赶到了府门外,一见老者连忙呵止住了守卫,十分恭敬的鞠礼道:“太皇叔驾凌,有失远迎,早知道太皇叔会来,就应该早早在府前恭候,不至于失了礼数。”
老者面色平和,这才开口回应道:“武王过虑了,今日前来也是临时起意,就是怕礼数太多反而麻烦。”
面对这位老者,连权倾朝野的武王也不得不小心翼翼,不敢有半点不恭缺乏礼数的地方。
被称为太皇叔的老者,乃是开国大帝元洪武的亲弟弟元文渊,年轻时是跟随元洪武征战杀伐,为账下第一军师,号称白衣王佐元文渊。
这两兄弟,一武一文,相得益彰,哥哥性格如洪水波涛,豪气万丈,而弟弟如龙潭渊井,深不可测。
元洪武能创下一代皇朝基业,他这个弟弟可谓功不可没。
开国之后,元文渊就很少关心国事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收录天下文书,建立皇家藏书室,担任守藏史一职,这一做就是六十年。
据说元洪武仙逝之前,便是想把皇位传给自己这个才学渊博的弟弟,不过被元文渊一口回绝了。
在担任守藏史期间,闲来无聊便随意收了一个学生,这那位学生便是当今的天下文坛盟主宇文修。
这样的人物,阳不凡自然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让过身子,作了个请的手势,恭敬道;“还请太皇叔入府。”
元文渊在小女孩的搀扶之下徐徐的走进了武王府的大门,武王紧随其后与元文渊并肩进入了府内。
“老夫今日来,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听说皇帝亲封了你的一个儿子为神童,乃是天纵奇才、文采非凡,今天老夫便想来见一见你这个儿子。”
元文渊说话如沐浴春风一般平和,一进府内便直奔正题。
阳不凡听到眼前这位老者的问话,谦虚的回应道:“小儿不才,是皇帝殿下抬爱小儿了。就我儿那点才学,哪敢在您面前班门弄斧,我倒是希望他学习一身武艺,将来为国开疆扩土,马革裹尸战死沙场。”
可没想到阳不凡此言一出,这名太皇叔顿时脸上变得冰冷无比,眼神凌厉至极,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怒气:“匹夫之勇,虽然能夺一城,却不能治一国,这有何可学的,枉你也是个读书人,连这浅显易懂的道理都不知道,真是竖子不可教。”
阳不凡不由一阵头疼,没想到自己只是说了一句客套话,这太皇叔一言不合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斥责,心中郁闷无比:“不是说这号称白衣王佐的元文渊,喜怒不言于色,城府深如潭渊吗?怎么还越老,这脾气还越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