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天一早,章琦便起来奉茶,来到堂前便先遇到世子及那位侧夫人,是一对璧人,只是让人看了心里不自在。大家厮见过,这位侧夫人便管章琦叫“姐姐”,听起来很是亲切,章琦也只好故作亲切地叫她一声“妹妹”。只听世子说:“我们进去吧。”便一齐走了进去。章琦先奉茶,之后是陈暄儿奉茶,奉茶毕,王爷便说:“崇贤,你如今双喜在身,这是难有的福分,你可要惜福才是。再者她二人都是你的夫人,都应放在心上,不要顾此失彼了。你虽然新婚燕尔,然而不可沉溺于儿女之情,应该多思多想如何报效朝廷才是。”世子一一答应着。王妃又笑着对章琦和陈暄儿说:“你们俩要和睦与共,不可争风吃醋,我和王爷盼着你们早日为王府开枝散叶。”章陈也一一答应着。王妃又说:“时候差不多了,你们快进宫谢恩吧。”三人便告退出去。
上得车来,崇贤便与陈暄儿端坐着,只一直牵着手,然章琦看在眼里,却觉得心里酸酸的,所以干脆不看,只闭目养神。快到宫门时,崇贤突然对章琦说:“夫人,等会儿觐见圣上,圣上若问起昨晚之事,你便说昨晚抱恙在身,我因此才去了暄儿那里。”章琦点点头。
三人于是进了宫——这是章琦第一次进宫。走在宫道上,看着两边高高的宫墙,看着那一排排越来越近又越来越远的殿宇房舍,章琦心中感到敬畏,又感到压抑。
在殿外等候的时候,陈暄儿突然悄声对章琦说:“姐姐,待会儿圣上果真问起,你可不要说错了。圣上很爱找寻崇贤的错处。”章琦听了,抬头看了看世子,只见他目不斜视,默不作声,章琦挪开眼,说:“我知道了。”
过了会儿,便有太监出来引他们进去。谢恩毕,果见皇帝问世子:“崇贤,朕听闻你昨夜是与侧夫人共度良宵,不知将嫡夫人置于何地?不知将朕的旨意至于何地?”崇贤答道:“回圣上,嫡夫人不愧是圣上所选,品貌俱佳,崇贤自然心生爱怜,只是嫡夫人昨夜忽然抱恙,嫡夫人心宽,不想崇贤虚度良宵,便让侧夫人相陪。此中情由,还请圣上明鉴。”
皇帝听了便看了看章琦,说:“嫡夫人,可是如此?”章琦忙回皇帝:“确实如此。”皇帝说:“不知嫡夫人哪里不适?如今如何?”章琦回说:“妾昨夜忽然头痛,直到夜半方才消退,托圣上洪福,如今已然无恙。”皇帝笑说:“夜半方睡,怪不得夫人眼睛有些浮肿,不知道的还以为夫人是受了什么委屈呢。”章琦笑道:“圣上说笑了。圣上钦赐良缘,如此恩典,妾若还觉得委屈,岂不是不知好歹?”皇帝点点头,略说了些闲话便让他们前去面见太皇太后,彼时太后、郑王妃与皇后都在。一时见过,又说了一回话,太皇太后便对太后与皇后笑说:“你们无事便都去吧,让我和两个新孙媳妇说说话。”太后、王妃与皇后便跪安了。
这里太皇太后朝着章琦与陈暄儿招了招手,二人会意,便走了过去。太皇太后一手拉着一个,仔细打量一番,笑说:“都好,都好。”又问章琦之父是何名姓,官居几品,章琦回说是“七品左司谏章之仪。”太皇太后听了只点点头。
太皇太后又对陈暄儿笑说道:“比上次见面时更俏了。”陈暄儿笑说:“谢太皇太后夸奖。太皇太后也比上次见面时更加雍容华贵了。”太皇太后听了大笑,说:“这话虽是哄人,可是我听着高兴。”陈暄儿忙道:“这是暄儿的肺腑之言,怎么会是哄人的呢?太皇太后说这话可就冤枉暄儿了。”太皇太后听了更加高兴了,说:“既然冤枉了你,那我便把这个当做赔礼吧。”说着就从身上解下一块晶莹碧绿的玉佩,赐予了陈暄儿。崇贤笑说道:“皇祖母太偏疼她了。”太皇太后笑道:“这孩子讨人喜欢,我怎能不疼她呢!”说笑了一回,世子见太皇太后有些疲惫,便跪安了。太皇太后看着章琦说:“我瞧你不太爱说话,性子倒还沉稳,不如留下来替我抄卷佛经再回去吧。”章琦自然答应,崇贤与陈暄儿便先出了宫。
待章琦把佛经抄到七成时,便传午膳了,太皇太后笑道:“也不急于一时,先一起用了午膳,下午再继续吧。”章琦一一答应着,便起身伺候太皇太后盥手,盥手毕,太皇太后便让章琦相对而坐,席间无话。用完午膳,闲话之后,太皇太后吩咐章琦“抄完佛经休息了再回去”,便自去午歇。
章琦抄完佛经,略休息了一会儿,便与太皇太后告辞,太皇太后便让一位刘公公送她出去。刚出太皇太后寝宫,便又有一位公公前来,只听得刘公公称他“张公公”,他二人闲话一番,那位张公公又奉承了几句后,便说“刚好要出宫,何不由我送夫人出去,也省了公公的脚力。”张公公听了有些欣然,便请问章琦如何。章琦是初次入宫,又见刘公公面上欣然,想刘公公乃太后跟前的人,不宜惹他不悦,便顺其了他二人之意。
刘公公欣然与张公公作辞,张公公便领着章琦往前走。走了一段,忽然这位张公公一扬手,叫了另外一个小太监过来,张公公笑对章琦说:“禀夫人,老奴刚刚想起有一件要紧的事还未完,此刻不能亲送夫人出宫了,人老了便善忘,还望夫人体谅,莫要怪罪才是。”章琦心中有疑,只不敢表露出来,此时章琦一个人,连流霜也未跟来,若不依他们,又不知要怎样才好,唯有说:“公公既然还有公务,请便就是了。区区小事,何言‘怪罪’?”那张公公见章琦如此,又笑说:“这小太监老奴素日看着也还算懂事,就由他为夫人引路吧?”章琦点点头。张公公又交待了那小太监几句,便作辞了。
那小太监便引着章琦往前走。章琦见不是来时的路,便问他,小太监一面走,一面回说“这的确不是夫人来时的路,只是夫人来时是由圣上那边来的,如今出去若还走那条路,便绕远了。”章琦看来看四周,说:“可这边为何有些冷清?连宫人也少见。”小太监又回道:“这乃是捷径,因为地偏些,所以人少。”不一时,便走到一座假山之前,那小太监说:“夫人,穿过这山,就不远了。”章琦点点头,那小太监却忽然走得快了,章琦忙跟着上去,待出了假山,已不见那小太监的踪影。
章琦忙四周找寻,皆无所获,心想他走得急,等发现自己没跟上,必定回来找的,于是就在假山旁边看池子里的鱼。忽然,章琦感觉背后有人用力推了自己一把,猝不及防之下,章琦便落入水中。章琦呼喊了几声,反呛了几口水,此时岸上并无一人,章琦徒自挣扎呼喊,只无人回应,没多久,章琦也渐渐挣扎无力、喊不出声了,正灭顶之际,忽然有人拉了章琦一把,使得章琦能出于水面得以喘息。那人直抱着章琦靠岸,待上了岸,章琦便将腹中之水吐了出来,待喘息过来,却见救她的是一个小宫女。那小宫女不知章琦是谁,也只当她是宫女,一边拧自己衣服上的水,一面说:“你也太不小心了,怎么就掉水里去了?要不是我打这经过你就没命了。”章琦忙向她道谢,她又说:“你别谢我了,赶紧回去把衣服换了再去太医院拿两幅药吃,别着凉了。我还要赶着回去换衣服呢,再这样搭着我也要去拿药吃了。”说完就走了。
章琦回想方才的事,后怕起来,生怕此时再有人推她下水,忙按着方才的路小跑回去,跑了一段,忽然觉得天旋地转,便倒了下去,人事不知。
待章琦醒来时,却见太皇太后坐在跟前,太皇太后见她醒来,方放了心。章琦忙要起身行礼,太皇太后忙让她好好躺着,又说:“已经让人去叫太医了,一会儿就来的。”章琦此时方觉得自己得了救,想起方才的惊险,不禁呜咽起来。太皇太后见她这般,也深知必有内情,便问她是如何落水的,章琦一面哭,一面把方才之事一一说了。太皇太后点点头,说:“你初次进宫,那小太监与你有何仇怨要推你下水?必定是他的主子让他做的。”章琦忙问是谁,太皇太后说道:“是陈太后。”章琦并不认识陈太后,忙要问时,只听太皇太后说:“想来你不知道,那陈太后是陈暄儿的姑母。”章琦道:“原来如此。”又求太皇太后作主,太皇太后摇摇头,说:“陈后是何许人也?你轻易能拿她怎样?她既然敢下手,必然有所准备,只怕这时候那个小太监也已死无对证了,你空口无凭,她可反告你诬陷之罪,那时候连我也帮不了你的,只怕你今天这条命也是白捡。”章琦思量了一回,说:“那我该如何呢?当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吗?”“正是。”太皇太后这样回答她,又说:“这件事你心里知道怎么回事就好。我方才也问了刘安,他说他带了几个宫女去送东西,半道上遇见了你,才带你回来。他们一路上也未声张,外人知道得不多。我看,你索性在我这里养好了再回去,就住这个偏殿。我只让他们说是我宫里的小宫女不小心落了水了,没人会在意一个小宫女的事。你觉得怎么样?”章琦连连答应,太皇太后便把刘安叫进来吩咐:“你出去跟他们说落水的只是小宫女,不必大惊小怪的,也不许他们嚼舌根。再有,你派人去郑王府,就说我喜欢嫡夫人抄的经卷,留她几天,今日晚了,让郑王府明日派个人进来伺候,再带了衣裳来。”刘安一一答应着去了。
这里太皇太后又安慰了章琦几句,正说着,忽见宫女来回说:“太医已经到了。”太皇太后便让请太医进来给章琦诊脉。隔着帷幕,太医并不知里面是谁,诊完脉便由一旁的嬷嬷领出去开药方了。不一时,药方送进来了,太皇太后看过,便让人去抓药来煎,章琦喝过药,昏昏沉沉地睡了一觉,不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