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且说这晚太皇太后屏退左右后躺在榻上，章琦为其捶背。太皇太后见章琦满腹心事，便问她说：“在想什么呢？”章琦答道：“没有，只是还睡不着。”太皇太后道：“扯谎！瞧你最近的模样，定是有心事的，想必和崇贤有关。”章琦听见便不说话了。太皇太后道：“你嫁了崇贤，有什么感觉？”章琦听见问，便红了眼，扭过头说：“回太皇太后的话，还好。”太皇太后说道：“声音都变了，还说还好呢。我知道你苦恼什么，不过是与崇贤家世有别，而崇贤又情钟他人。”章琦道：“章琦出身寒微，能嫁与世子已经是莫大的福气了，哪里还敢有别的奢望。”太皇太后笑道：“又扯谎了。哪个女子不想嫁个能厮守一生的郎君呢？说到出身寒微，太祖创立天下之前，也不过是一介武夫，可他勇敢有谋略，最后一步一步成为了这九五之尊。出身只是起点，将来如何是看个人造化的。太祖可以改变自己的身份，你也可以化茧成蝶。你看，你这不就由寒门小户之女变成了王孙贵胄之妻吗？”章琦听了，微微笑着点头。
太皇太后又说道：“这难就难在陈暄儿与崇贤身上。这陈暄儿家世显赫，她祖父是跟着太祖打天下的，是本朝首位宰相，因为有文采，又历任主考，所以门生众多；她父亲是如今的宰相，是先帝钦点的顾命大臣；她的姑母是吴王的生母，如今的太后。陈家可谓是皇亲国戚、望族名门，这一点你是望尘莫及的。”章琦听了点点头，又问：“她与世子可是从小就认识？”太皇太后点点头。章琦又问：“既然如此，为何圣上不成人之美为他们赐婚，反而将我赐婚与世子？”
太皇太后长叹道：“要真是这样也就罢了，皇帝觉得陈家太有权势，怕崇贤娶了陈暄儿会动摇皇位——先帝只有皇帝和吴王两个皇子，如果不是当年惠淑皇后先生下皇帝，今日如何可就难说了。陈家若与郑王府联姻，吴王简直如虎添翼，所以皇帝才会为崇贤另觅配偶，以绝陈家之念，又因皇帝与崇贤素来有些不睦，所以皇帝才故意要挑个出身低些的女子来配他，至于是你还是别人，就看天意了。谁知暄儿那丫头如此痴情，宁愿当个侧夫人也要嫁与崇贤，这倒也委屈了她，陈家上了书，皇帝便准了，说婚期自选，只不能先于嫡夫人进门，谁知他们敢安排在同一天，连皇帝也是后来才知道的。”章琦道：“圣上既然看重陈家，为何不挑选陈家之女纳入后宫？”太皇太后道：“风大些，船可以走得快，可如果风太大，船就有覆没的危险。你明白了吗？”章琦道：“明白了。”
太皇太后又问：“那天陈氏邀你过去，跟你说什么没有？”章琦为难道：“确实说了些话。”太皇太后道：“说什么了？”章琦眼圈一红，道：“她说……她说崇贤两年内会将陈暄儿扶正。”太皇太后听了点点头，说：“这件事我也有所风闻，这也是我担心的地方。你不知道，吴王妃是皇后的亲妹妹，嫁给吴王的第二年，就得病死了。唉！那孩子我见过，乖巧伶俐，是个可人儿。”太皇太后拉着章琦的手，说：“你不用害怕崇贤会害你性命，这孩子我还算了解，残害无辜这种事他还做不出来，可要说两年内将陈暄儿扶正这话，我又是信的。我猜着他纵然不害你性命，也会想着其他法子。你须得防着陈家的人，他们可是能不择手段的。我不过是个深宫老妇人，帮不了你许多，你自己要小心才是。”章琦忙与太皇太后磕头，说道：“幸蒙太皇太后指点，章琦感激不尽。”太皇太后道：“你快起来。”一面又拉着章琦身边坐下，说：“我希望你好好活着，不为别的，只是想多听听你的声音。知道吗？你的声音真像我一个外孙女儿，可惜她命薄，那年贪玩，掉进水池子里就没了，不像你这么幸运。每次听见你说话，我都觉得是我的柔儿回来了。”说着便红了眼圏，章琦忙言语安慰，一时睡下，直至天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