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潇暮雨,不见日月。
滴答的雨滴声打在齐人心中,很是沉重。
“大王,五国破灭,独剩秦国与我大齐了。”
齐相后胜饮了一杯酒。
“秦人欺我!”
说什么东西而分治天下,都是唬人的。
看着楼阁外的暮雨,齐王低下眼眸。
“相国,齐国可还有退路。”
后胜呆了一下,身子僵直起来,连着抓着酒杯的手也有些颤抖。
“大王,降吧。”
韩国破灭,齐国看着;楚国破灭,齐国也是看着;而现在,轮到齐国了。
“该不听卿言的,哈哈!”
齐王红着眼眶,狂笑着。
“寡人降矣!”
······
稷下学宫。
一道身影轻轻跑在走道上,这雨停了,可屋瓦上还留着些雨水,缓缓向下滴落。
小跑进讲堂,堂上已无人了,便是其余人堆着的竹简也是见不着了。
来人没在意,跑到自己位置,将那竹简抱进怀里。
往日喧闹的学宫此时却是静下来了,偌大的学宫,不见人往。
那人怀着竹简,也不跑了,快步走向大门,将竹简放在地上。
缓缓地环视了一番学宫,他不舍得跳过任何一个地方,静静地看着,心中也未免泛起波澜。
辩亭里,石桌上还有一杯开水,轻轻地升起白烟,萦绕亭桌。
咬了咬牙,他慢慢拉住门上的铜环,使劲地合上。
朱红的大门,金黄的铜环,随着“轰”的一声,大门彻底合上了。
学宫是任何时候都不闭门的,但是这一闭门,便是永远。
他抱起竹简,没舍得回头看一眼,毕竟看一眼,他可能就舍不得离开了。
就这样,稷下学院最后一位学子悄然离开,至此,无人再归了吧。
辩亭处,白烟缓缓变淡,最后一丝温热随着消逝的白烟随风去,人走,茶凉。
城门处,紧锁的大门缓缓打开。
那白甲骑着马儿,身后随着秦军,慢慢走过大门。
城头的齐旗早已换下,而白甲身后的秦旗随风飘扬,随着雨后天晴,红火火的暮色照的秦旗生辉。
没走多远,白甲便碰着一群人,只见该人群俯身拜礼,领头的白衣人双手递上王印。
“齐降矣!”
齐王喊道,其余人附和着。
白甲没说什么,下马走近,轻轻拿过王印。
秦王政二十一年,齐国破灭。
至此,天下六合,四海归一。
······
嬴政立于金殿前,群臣于阶梯之下,还有数不清的黑甲秦军。
而忽,乐师轻轻敲击着编钟,殿门的高鼓擂起。
编钟九响,擂鼓九和,轰入云霄,以告苍天。
嬴政站在金殿前,缓缓走出一步。
挥着手上的太阿剑,直指苍穹。
“朕为始皇帝,后世以计数,二世三世至于万世,传之无穷!”
大地震动,苍天无声。
“拜见吾皇!”
群臣执着笏板弓腰行礼,秦卒高举手中武器。
日头划破云层,跳动着挥洒阳光。
泰山间大鸟鸣叫,万鸟皆向,随之和声,示以臣服。
江河奔流不止,山川屹立不倒。
这一刻,天下皆归秦矣。
皇为先神,帝为天神,嬴政自为皇帝,以为天下之君。
······
“鬼将军?”
尉缭才刚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去,却被来人拦住了去路。
“老先生要走了?”
李九丝毫没有眼色,走过石凳便是坐下。
尉缭苦笑一声,也顺着坐下。
“酒水都无么?”
诶,来别人家做客,还要挑三拣四的么?
“将军知晓的,如今粮食紧张,酒水稀少的。”
李九自然知道,不然怎么会去尉缭家来讨酒呢?
若不是王翦这家伙被喊去参加朝会了,李九也不至于来这吧。
罢了,管它酒还是水,有喝的便可。
“鬼将军没去参加朝会么?”
尉缭自然也被邀请参加朝会,只是尉缭婉拒了罢了。
“我不喜热闹。”
这么多人,你推我挤的,保不成会发生点踩踏事件啊,喂!
“哦。”
尉缭应和一声。
“什么时候走?”
李九漫不经心地说着。
“等你走后吧!”
诶,这是逐客令么?
李九脸色尬住,手上不慌不忙地将杯子装满。
“说笑罢了。”尉缭轻声道,“再看看这咸阳吧,毕竟也待了很久了。”
虽说,尉缭年少便出游诸侯,但是想着,咸阳倒是待得最久的地方了。
“离开咸阳,然后呢?做些什么?”
这老头善游说之术,到时再给那六国余孽说上一番,又难免有战事啊。
见着李九上扬的嘴角,尉缭猜出些什么,黑着脸,夺过壶水。
“退隐山林罢了,将军可莫要胡乱猜测。”
尉缭真怕这家伙胡思乱想,到时再告知秦王,以秦王待这家伙的尊敬程度,自己莫说离开咸阳了,便是活下来都是一个难题。
“说笑而已。”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李九可不陌生。
若不是尉缭知晓自己打不过这人,怕是暴起给李九来个嘣嘣两拳。
有你这样说笑的吗?
李九也是笑了笑,不再说话,沉默着喝水,将尉缭怀里的壶水夺过。
此时无声胜有声啊!
也不知过了多久,红了暮色,惹了人愁。
李九起身,背手离去。
“战事已打完,好好看看这崭新的世道吧!”
说罢,李九没再回头,隐没街市。
崭新的世道么?
尉缭摇头笑了笑。
一旁的枯树不知何时长出绿叶,叶片落下,堆积在院子,无人理会。
尉缭看着愣了下。
这么久了,自己还从未发现哩。
院子冷清,如初入一般。
尉缭坐在石凳上,自顾自倒了杯水,看着院子四周的景色。
诶,那树何时多了个鸟窝?墙角又破了一片吗?街上何时又多了一位乐师?
尉缭笑了笑,起身。
该是时候离去了。
收拾好行李,关上府院的大门,见街市人往。
尉缭走过那位乐师,取出一把半两钱,放到那坐在地上的乐师手上。
“先生,可否为我演奏一曲离别之歌?”
见着乐师点了点头,尉缭转身离去。
身后传来悠扬的歌声,尉缭转身看了一下。
啊,是筑啊。
哈哈,真是老了,看不清咯。
这崭新的世道,让老朽快快见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