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先生,不知有何事?”
章邯一脸无奈地看着眼前这位儒生,这人拉着个马车来,都待了好半天了,愣是没说什么。
叔孙通舔了舔干瘪的嘴巴,望着街道,还是没有那位白甲的身影。
日落西边,余晖将叔孙通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唉!”
叔孙通摇了摇头。
便是那位,也不能劝谏那秦君的想法么?
呵,毕竟是君臣啊!
叔孙通自嘲地摇了摇头,不知是在嘲笑自己幼稚的想法还是嘲笑这世道。
“请将此转交于鬼将军,告辞。”
而后,将马车落下,留下一个落魄的身影。
待那身影渐渐走远了,章邯叹了口气。
“将军,那人走了,只是,他送了一些东西给你。”
话音刚落,一道白甲从院子走出,缓缓走到那马车旁。
轻轻一掀,见着满是简书,有百家学说,但更多的,是儒家学说。
“阿邯,帮忙搬进去吧!”
“好的,大人。”
“都说了喊我阿兄,莫要叫的我这么老才是!”
“好的,阿兄大人。”
······
东市。
当一卷卷简书放入火堆里,将火燃的更旺。
一旁的百家之人已顾不上什么了,身子一动便想扑过去,可奈何被里圈的黑甲拦住。
简书缓缓燃着,而后变成灰烬,随风吹散。
没人再作无谓的挣扎,轻轻甩开的黑甲的手,眼里朦胧一片扯着嗓子大声吼着:“暴君必亡!”
只是那黑甲没有阻拦,任由着那群百家之人叫唤。
他们收到的王令是,挡住一切阻拦焚书的人,至于那群人会做些什么,不加理会。
声音越来越弱,也骂了很久了,很多人便默不作声地离去了,只是还有些恋恋不舍,直直地盯着那堆灰烬。
黑甲圈内,叔孙通站在火堆前看着,一言不发。
没有人知道这儒家博士此时此刻想着什么。
突然,只见那叔孙通拿起旁边还没烧着的简书,将其掷到火堆中,弹起小些火花。
去他的百家学说。
叔孙通转身,在黑甲腾出的位置走出,走得很慢很慢。
老师啊,叔孙通没有保住这圣人之言啊,辜负老师的嘱托了。
走到街头,突然,云层遮挡住了日头,一道闷雷打起,没过多久,雨点淅淅淋淋地打在街道上。
叔孙通猛地回头,往那火堆扑去,蹲在那火堆旁。
黑甲没有阻拦,毕竟这位博士是协助焚书的,只得任由他跑了进来。
火势很大,但雨势更大,只见那最后的火苗在大雨下不甘地熄灭,浓烟开始蔓延。
一堆灰烬之中,不见一本完好的简书,有的只剩的一角半面。
叔孙通站了起来,抬头望着天,笑了。
远处的高楼上,李斯将身旁的伞举起。
“陛下,该回宫了。”
嬴政没有动,呆呆地看着头上的天。
“丞相,朕还是做错了吗?”
李斯没有说话,将手递出屋檐,接着雨水。
“天降雨,乃天意;书尽焚,也为天意,天意如此,难违行之!”
“哈,好个天意难违!”
嬴政笑了笑,直直地看着这磅礴大雨。
······
北方匈奴告急,蒙恬军先行,公子扶苏暂留咸阳。
咸阳城外,秦军黑旗随风摇曳。
蒙恬骑在高马上,捂住手挡着迎面刺来的阳光。
突然,放开手,由着那阳光刺来,而后大笑起来,举着长矛指向天穹。
上苍知我意,天明送军行。
“壮我军哉!”
身后黑甲,皆举武器,放声高喊。
大风作响,吹得黄沙漫漫,只见那“蒙”字黑旗被大风扯紧,“嗡嗡”作响。
只是差一杯迎军酒啊!哈哈。
蒙恬看着远方,有些遗憾地咂了下嘴唇。
城门,王贲看着那军走远,玩笑着向一旁的蒙毅说着:“小毅,你不去么?”
“我便不去了。”
说着,蒙毅拿出一个牌子。
哦,始皇内侍么?难怪没有在军中啊。
“见着将军了么?”
提议让蒙恬领军的是他,如今出军,却不见踪影,可真可恶啊!
当然,王贲没有说出来,毕竟他记得,那人可是很记仇的。
见着王贲欲言又止的模样,蒙毅笑了笑。
依那人的性子,恐怕不是在哪个地方偷闲才是,哪会来凑这热闹哩。
两人对视一下,不厚道地笑出了声来。
“对了,你家那小子呢?”
“在家扎着马步哩!”
说起那个混小子,王贲便是一团火,比起小时候的自己,可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当然,是在混账这一方面。
只是,年少时,自己被自家老爹拿着棍子抓了满咸阳大街跑的模样仍历历在目,王贲也不好说什么,也就丢下那混小子让扎马步去了。
蒙毅笑了笑,没说什么,毕竟两人的家也没隔多远,彼此也是知根知底的。
“说来,那小子够年纪入军伍了吧。”
毕竟是将军世家,少年时候也就该去军营历练了。
“再等等吧,那小子缺些火候。”
王贲恨铁不成钢地狠狠说着。
“若是到了时候,我可得要把这混小子弄去上郡,让小恬给好好管管才行。”
蒙毅笑着点了点头。
而后转头看向古道,看着那军消失在视线中,没了踪影。
少时,他也曾在这城门送军行,只是那时,送的是老爹,而自己身旁,还有兄长。
而如今,世是人非,少时同自己一起送行的兄长也要远行御敌了啊!
“时间过得可真块啊!”
蒙毅悠悠地感叹一声。
“前人逝去,后人继往,天下皆为此理。”
不是么?那秦中老将还有多少?便连那位也开始交替军权了,谁能胜得过春秋易替呢?
只是,若是可以,谁又想老去了?
“莫要想了,回去吧。”
王贲说罢,便摆着步子快速走进城门。
毕竟,他可要回去看看那混小子有没有偷闲。
蒙毅笑着摇了摇头,缓缓地跟上王贲,只是在进城门的那一刻,又转身看向古道。
兄长远行,小弟自备好酒,待兄还。
······
明月半挂枝头,夜已深。
“贲小子,好好看着陛下。”
王贲举着酒杯,笑了笑。
“将军真要走了?”
“是卸田归甲!”
李九强调道。
“可有归期?”
“归期未定。”
王贲没有说话了,沉默着饮酒。
君问归期未有期,这一别,恐怕是要好久好久才能再见一面了。
“那便,将军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