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牙刚刚隐入云层,阳光便撒照大地,黄澄澄一片。
赵高缓缓走过廊道,一直走到书房才停住。
“陛下?”
赵高轻轻敲了下门。
无人应和。
犹豫了片刻,赵高吸了口气,慢慢将手放在木门上。
“兹。”
门慢慢被推开,早晨的天候偏凉,一阵风徐徐吹过,吹起案桌上公文的一角。
见着那案桌上趴着睡着了的始皇,赵高顿了顿,而后小心翼翼地踮着脚走过去。
赵高看着桌旁那九旒帝冠,咽了咽口水,伸出手,比划了下,不自觉下,手缓缓向那帝冠伸去。
突然,始皇肩膀动了动。
赵高见着,连忙退后几步,执拜见礼。
“陛下,天亮了。”
“额?”
嬴政慢慢抬头,眼睛半眯,眼角还有未散去的睡意。
“赵高?”嬴政强睁开眼睛,“寻朕何事?”
赵高走近一步,压低声音,道:“陛下,徐方士欲前来拜见。”
徐福,齐国方士,入秦,言长生之道。
“且让他明日再拜见,朕困倦,当要休息。”
嬴政向赵高摆了摆手,便想继续睡。
“可徐方士已寻来长生之道。”
“哦?”嬴政一下子清醒,“说与朕听。”
“徐方士寻的东海有仙山,共三,为蓬莱、方丈、瀛洲,山有仙人,可授长生之术。”
“其详情,还望陛下亲自接见徐方士才知道。”
“朕知晓了,让他候着。”
嬴政张了张眼,眼里全无睡意。
“还有,这是鬼将军让臣交与陛下的。”
“先生?”嬴政愣了下,接过简书,“为何先生不自己交于朕?”
赵高没应和,只是摇了摇头。
嬴政忽然想到什么,连忙将简书打开。
抓着简书的手愣在空中,只有寥寥几个字。
陛下保重。
“这不是先生的字。”
嬴政冷笑一声,眼神迷离。
先生的字寡人记得,没有这般好看。
“鬼将军的原字在这,陛下。”
赵高苦笑着将木条取出。
就说陛下看得出么?这人还不信!
不过说实话,赵高的字在大秦中仅次李斯。
至于为何不找李斯,就这人,怕是前脚刚走出院子,那人后脚就跑入王宫告诉嬴政了。
嬴政抓着木条仔细看了看,还是那四个字,而后无力地放下,缓缓走到楼阁处,眺望着清早的山河。
先生,还是走了啊,这般,阿政也只好说句保重了。
“赵高,让那徐方士待朕一刻,朕稍会便来。”
“喏。”
始皇帝九年,方士徐福入咸阳,于宫中筑仙台,献长生之术于始皇。
二年,徐福童男童女数千人,入东海寻仙山,未果。
其后数年,徐福觅寻仙人于高山之台,大兴土木,制丹药而服之。
而宫中,有宦人赵高者,因善律法,为始皇少子师,此年,任中车府令掌皇帝车舆,可出入始皇寝内。
······
上郡,城墙上黑旗翻滚。
“公子。”
蒙恬嗅着一阵香囊的味道,扶着外墙笑着道。
扶苏本只是前来监军的,却执意要加入那军练中。
起初蒙恬还以为这始皇公子不过玩笑,体验一番便会放弃,可这一坚持便是数个月,那女子都嫉妒的白皙的脸晒的黝黑,直唤人心疼。
不过倒也不是没有奇效,至少,这三十万军中,皆服公子扶苏。
“将军还是这么客气,唤我扶苏便好了。”
扶苏笑了笑,温和近人。
“公子看,那便是匈奴的营地。”
蒙恬指了指山头的那边。
虽说匈奴为骑射游牧,可这月来,蒙恬发现那匈奴皆会返回那个山头。
听长居此地的长者说,那山头后是肥硕草地,草儿汁美甘甜,那匈奴的马儿都长会赖在那里。
“所以,扶苏公子,末将欲主动出击,剿击匈奴。”
北方扬起蒙恬的布甲,在蒙恬刚毅的脸庞拂过,意气风发。
“这是战事,当从将军!”
扶苏儒雅的面庞总是充满笑意。
“只是,我也要随军!”
他知道始皇让他来监军的缘故,莫不是让他历练一番,想当初夫子还弯刀走诸侯了,不过随军罢了,有何不可。
蒙恬看着扶苏坚毅的目光,无奈地摇了摇头。
扶苏公子性柔,可一但下了决定,便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比他自己还要倔。
“可以,只是公子要带上这个。”
蒙恬将一支轻弩机递给扶苏,而那箭矢是特制的,在空中划过会有异样的响声。
“若是公子不肯,那末将恐怕不能带上公子了。”
扶苏看了看蒙恬,抓过轻弩机。
“那便多谢将军了。”
入夜,城外冷风习习。
蒙恬举了举手上自己制的羊毛笔,看着桌上的木条,比比划划,还是停了。
桌旁还有几条木条,都写的满满的。
突然,一位将官冲入营帐,行着军礼。
“将军,行阵集结完毕!”
蒙恬急忙将羊毛笔放下,将那木条塞在竹筒里,赶忙走出营帐。
只是蒙恬没注意,身子碰着了那竹筒,竹筒便从桌上掉了下来,因还未来得及封住,那木条便从竹筒里掉出,见得这么些字。
“阿弟勿念,公子与我一同夜袭,待我凯旋。”
营外,灯火通明。
那高马上的蒙恬,看了看城上的军旗,而后昂然向着那山头。
“全军,袭敌!”
始皇帝十年,匈奴南犯。
乃使蒙恬北筑长城而守藩篱,却匈奴七百余里。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士不敢弯弓而报怨。
—《过秦论》
······
便是这里吧。
楚地下邳,从林子走出一个白色布衣人,看着前方那独立桥旁的屋子,晃了晃脑袋。
虽实田制前些年便在弄着,可地广辽阔,莫说楚地,便是燕地也有未实者,这可给了那六国余孽逃窜的机会。
那白衣人走近,在那木门上敲了敲。
开门的人是个年轻人,手上抓着一卷竹简,因平捧着,那白衣人一眼便看到了。
“这是《六韬》文卷九篇吧?”
“啊,是的。”
年轻人一脸诧异地看着眼前的白衣人。
这面容分明就是自己这个年纪,怎会看一眼就给说出呢,难道是和那老头说的一样,是自己太差了?
“不知先生为何而来?”
想着,年轻人有些敌意地看着眼前这人。
白衣人见着那十分明显的敌意,也不在意,笑着。
“请问魏辙,不,应该是下邳老人是在此吗?”
“哦。”年轻人点了点头,转身道,“老师,寻你的!”
“来了。”
屋内传来苍老的声音。
很快,一个衣容端正的老人出现在门前,看着那门外的白衣人,愣了愣,而后笑道:“来了?”
“来了。”
白衣人淡淡说着,随即向着那老人轻轻捶了一拳。
“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