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国稷下学宫
“夫子,天下起雨来了。”
黑衣青年望着外边似乎在不断加大的雨,轻声道。
“做事要专心。”老人持着一枚白子,轻轻地放下。
“有骐骥者,一跃不过十步,且半日而歇,半月不过数百里;驽马者,一跃不过两步,却半月行千里,此为用心一也。”
“北海有蟹,六跪而二螯,非蛇鳝之穴,无有寄托,此为用心躁也。”
“是是,学生省得。”黑衣青年嘴上说着,生怕老人继续念叨,快速抓过一颗黑子放入棋盘中。
“你呀!”荀况摇了摇头,“可不得急躁啊。”
看着师兄吃瘪,一旁看着的素衣青年挤着嘴忍笑。
“非!”黑衣青年回头看了眼素衣青年,“你在笑什么?”
“师···师兄,我···只是···”
素衣青年低着头,心里越急却是越说不出口,只得涨红了脸。
因为他低着头,所以没有看见黑衣青年眼中的一丝笑意。
“嘶。”
听着一道冷吸声,素衣青年抬起头,只见老人抓着一把竹简砸在黑衣青年的头上。
“莫要欺负你师弟。”
“哎呀,我不过是想逗一下他。”
看着头举起又要落下的竹简,黑衣青年马上改口道:“下次不会了,不,绝不会有下次了。”
“韩非。”荀况停住手中的动作,看着素衣青年,“你说怎地处置你师兄。”
接过一旁黑衣青年恳切的目光,韩非挠着头,故作轻松道:“我···没事的。”
当然,这可不是那目光的缘故,只是他觉得师兄只是和他玩玩的罢了,绝没有恶意。
记得那时他刚求学不久,夫子让他设坛辩论,因得他那天生的缺陷,引来不少讥讽,但就是那个黑衣青年为自己抱打不平,后来两人便一同拜在荀师门下。
“哎。”
荀况望着韩非,他在游学时也找过许多名医,但都没人有法子可以治好这类口疾。
也罢,能立书著说便也行。
想罢,手中的竹简轻轻落在黑衣青年头上,轻声道:“以后莫要欺负你师弟。”
毕竟,我也不知还能看着他多久。
“知晓,知晓。”黑衣青年笑着应和。
说罢,黑衣青年环顾四周,偌大的讲室空荡荡的,只有他们师徒三人。
“课过半程,怎么没人来?”
虽说稷下学宫学子可以自主择师,但自己夫子毕竟可是闻名天下,怎么会没人来听讲呢?
只是他忘了,闻名天下也可以是臭名天下,便是一个儒家异端便足以让人刀枪以对了。
“也罢。”荀况长吸一口气,“”收拾一下,准备讲学。”
······
“今日所讲,为法。”
“何为法?法者,治之端也,固法之治人;而君子者,法之原也。固有良法,而国之兴也,良法之源,在于贤良。
商子曰,不期修古,不法常可,固法不可定也。固法不可常。”
······
“法之行,天下之兴也。”
黑衣青年听得如痴如醉,但却是陷入了最后那句“法之行,天下之兴也”,倒是忘了前面那句“先德后刑”。
至于那韩非,更是陶醉于其中,倒是少了往日的拘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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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国北境。
“如何?”
一位将领用手拂去脸上的血水,望着眼前的斥候。
“大王命,固守北疆,望将军万不得领军回援。”
沉默了半会,将领轻轻问道:“那邯郸,怎么办?大王又该如何?”
“大王自有对策,望将军领命。”
“领何命?”将领苦笑道,“吾等将为亡国之人,领谁的命?你的,还是赵王的?”
“将军莫要开玩笑的好。”斥候干笑一声,“还望将军莫要难为小人。”
将领坐了下来,手握着满是血的剑插入地上,望着面前满身湿透的斥候。
“坐。”
“小人不敢。”
“坐!”
斥候被那一声吼给吓怔了,身子忍不地坐了下去。
“守城的人,是谁?”
“廉···廉颇将军。”
斥候擦了擦额头,不知擦的是雨水还是汗水。
“秦军多少人?”
“号称二十万,只是我军探子传,二十万,有余!!”
“我军多少?”
“十余万,大概。”
两人一问一答地说着,全然不顾天上的暴雨。
“最后,邯郸,守得住吗?”
将领的声音变得异常虚弱,若是有北境之军在旁,怕是十分诧异,毕竟他们的将军可是连死都没怕过。
望着前方那人,斥候深呼一口气,说出自己心中最盼望的那句话:“守得住。”
只是这句话,掏空了斥候全身的力气。
“多谢。”将领站了起来,并将斥候给扶了起来,“告大王,北境,无人可侵!”
“哈。”斥候长舒一口气。
毕竟和一个杀气这么重的人聊天,可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况且还是这么大的雪。
“劳烦将军了,小人该回去了。”
“稍等。”将领将手中的剑往不远处一挥,很快便来了一人,“给他一匹快马。”
“请随我来。”
······
匈奴人怎么也想不到,那平日缩在城里的赵人竟会开门迎敌,而那般气势也不若平常那般。
那种眼神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比起饿狼看着肉还要凶狠。
盼了这么长的机会终于来了,可匈奴们却是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只记得他们被人追了十几里,连停歇都是不敢,只能在沱泞的雪桨,冒着暴雪如丧家之犬一般任人追杀。
这一日,邯郸之战第一日,匈奴们将永世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