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冲刷着地上的积雪,沉闷的金锣扑天盖地而来,挑拨着赵人的心弦。
半破的城门溅起泥雪,数不清的黑甲在雨中撤退,向着那边摇动的玄鸟旗移去。
“退军!”
城墙上,不知何人举起手中的血剑,高喝一声。
原是杀红眼的秦军竟是快速地撤退起来,没有一丝犹豫。
“退军了吗?”
城角一个老卒啐了口血水,瘫坐在地上,可握着长矛的双手却是没有放松。
“看起来是吧。”
老卒身旁的青年人艰难地说出一句话,随后身体支撑不住摊倒在地上。
面对着天,青年人总算放下了手中的长矛,乎乎地喘着大气。
也难怪,一个多时辰的淋雨拼杀,换着老兵也都精疲力竭,更何况是一个初上战场的新兵蛋子。
老卒看了看躺在地上的青年人那憨憨的笑容,随即也跟着笑了起来。
他们这也算是守下来了吧。
······
“这便是当初长平之役时的秦军吗?”
平原君赵胜手深深按在女墙上,望着那远去的秦军。
廉颇也在看着远去的秦军:“是,但也不是。”
“廉将军的意思是?”
“旧军几剩二十万,可我方才略微看了下,最少有十万新军。”
“十万人新军啊,这秦国真是豪赌,他就不怕其余五国合而伐之?”
赵胜望着那远去的玄鸟旗,只见那玄鸟在雨中似乎活了一般,贪婪地望着邯郸城。
“怕吗?”廉颇淋着雨看向天,“秦之心,天下皆知,可惜啊!可惜啊!”
他们巴不得看着赵秦拼个你死我活,好从中渔利城池。
“对了,相国所说的魏公子,何时能来?”
“会来的。”赵胜看着远方,“那魏信陵君,当乃君子也,且我赵国夫人乃其姊,信陵君定会有援。”
“但愿如此。”
君子,他廉颇可不信这东西,那大齐荀卿不也是当世大学,不也被人冠以儒家异端而臭名昭著么?
······
秦斥候营。
“为何不一举攻下邯郸!”
嘴里叼着一根草儿的裨将愤愤道。
即便再远,他都能听到秦军攻城的怒吼声以及那响彻云霄的鸣鼓声,仿佛他在那军中一般。
如此想着,裨将将口中的野草吐出,狠狠踩上几脚。
那王龁是在戏弄我大秦将士!
“报,上将军有令。”
突然,一个士卒领着一块竹报匆忙赶来。
“知晓了。”裨将随意接过竹报,挥手打发斥候走人,丝毫没有看到士卒欲言又止的样子。
竹简字不多,唯独“养精蓄锐,待候军令”八字而已。
“你这王龁当我是何人?!”裨将将竹报砸在地上。
初生牛犊可不怕虎,更何况他可是秦王亲派的领军之将,如此受气,他可咽不下这口气。
若说那领将是那战神白起还好,我还敬上三分,可你王龁不过只是一个老将罢了。
“呵!”
裨将吐出一口浊气,此时雨已经停了,带着泥土气息的气味扑面而来。
“传我令,加紧巡防,如有异常,上报于我,不得私传军令。”
我倒要看看,你王龁如何取城?
······
秦大营。
因得这雨,灶火也很难升起,只是一些青烟绕在空中。
抓着竹简的士官一个一个的读着一些秦卒的名字,上面还记录着每个人的军功,当然那登上城楼没死活下来的也都记上了大功。
只是军营死沉沉的,丝毫没有一点领大功的模样,只有那士官不温不火的声音在空中传荡。
营帐中,听着伤亡报告的王龁时不时摇摇头,禁闭的双眼却是没有张开。
“伤亡近万,轒轀损过二十,云梯损五。”
亲卫慢慢的说,时不时看向一旁的王龁。
毕竟首战便损伤如此,将军此刻很是难受吧。
但王翦想的却不是这些,他只是想着那去斥候营的随从如何,也不知道有无将为何调那裨将去统斥候营的缘故告于他没。
“将军?”
亲卫轻轻呼喊了句王龁。
“额?”王龁回过神来看了看一旁的亲卫。
将军定是悲痛过度了吧。
亲卫叹了一口气,苦笑地将方才的报告重新说了一遍。
“传我令,首登城者,加爵一等。”王龁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道,“至于死去的弟兄们,记录名册,好好补偿吧。”
毕竟都是从军多年,生生死死这些事早已看淡些许。
那长平之役他们也在,也见过那赵卒被生生活埋的样子,也见过自家兵在自己面前死去的模样,但那又怎么样了?
他们能做的,只有尽力打好一战,不失所谓将军罢了。
“知晓了,不过将军答应了那小子十日破城,该如何······”
“子成啊。”王龁笑着拍了拍亲卫的肩头,“攻城略地,可不是仅靠兵戈的啊。”
“如今,赵卒乃举国之气,当避锋芒,而所谓一股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是时,可夺也。”
只是,他心有点慌乱,如同那时长平初,那赵国裨将夜袭一样,不然,他也懒得与那秦王亲点的小子解释什么。
······
落日入山,有兵急报于王龁,王龁大怒。
翌日清晨,日光不明,秦军再攻邯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