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鹿城秦营。
章邯眼睛充血,手上紧紧地抓着手上的信简。
“秦亡了?”
章邯一阵失神,哭笑不得。
那这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何?
王离,我对不住你了。
是他没护住那援粮,让那二十万兄弟全都阵亡了,便连领将王离,也在阵中自刎了。
所以,该要为了这最后的秦号死战么?
如今秦军营帐中还剩的二十万人,可饥饿难耐,怕是连那战后不过三万的楚军也难以挡住。
“将军,我等将于那楚军死战。”
喊话的是章邯军中的副将,是一开始便跟着他讨伐陈胜便任了这副将,也是咸阳子弟。
其实吧,如今秦军营帐中,皆是咸阳子弟,祖上也曾为秦将,所以他们皆以为秦战死沙场为荣。
“将军,我等不当那亡国之徒!请将军死战!”
“请将军死战!”
诸领将齐齐和声着。
管他秦王降了,反正咸阳也已没了,倒不如死战,卧倒在沙场中,让后人笑说痴人!
章邯没说话,扫视了诸位领将,苦着脸道:“你等想要死战,那你们问过兄弟们没有?”
不同于他们,这二十万士卒大都是由骊山刑徒强征而来,家有皆有所念。
况且,他们大都不是秦人,这时不退,只是为了报答将他们行徭役中拉出的恩情吧。
“我愧对兄弟们,没能让他们吃上一口饱饭。”
从陈地一直到巨鹿,一路颠沛流离,援粮有时还短缺,可士卒们却是无怨无悔,这让章邯愧疚万分。
营中领将们纷纷哑言,脸上也是一阵青色。
为了自己的道义,而逼杀二十万人,够无耻的吧。
营中领将们纷纷摇头,颓废地将头低下。
章邯见着,笑了笑,眼角似有晶莹剔透的泪珠挂着。
“我问过。”
那是一个夜,他脱下布衣,那营火旁无人识他。
他乘机混了进去,喝着热粥水,向着四旁问着。
“你们思家么?”
大多人都呆滞了下,抬头望了望月光,待凉风习习,才缓缓说着自家的事。
章邯却没停,继续插嘴道:“若是将军死战,你等如何?”
“随将军!”
异口同声,众人望着营火笑着。
“将军待我们多好,若是负了将军,我们可没脸面回去。”
章邯听着,自嘲笑了一下。
乱世之中,管口饭,给个定所,这便是恩情了。
章邯将甲胄卸下,望了望有些迷茫的诸将领。
“诸位,这次,便放兄弟们一次吧。”
章邯笑着,泪水从脸流下,滴入口中,很是苦涩。
“诸位,降吧!”
众人失神地看着地下,无人反对。
······
楚军营帐,军旗上的“项”字高扬空中。
营帐外,各义军将领低沉着头,不敢抬眼望着前方。
营中,项羽携着长戟缓缓走来,身旁是英布,龙且等亲将,身后便是耷拉着脑袋的章邯。
到了起义军将领面前,项羽随意地扫视了面前这些人一番,冷喝一口气。
营中,一位老人缓缓而出。
项羽连忙走前迎去,将老人扶住。
“亚父,那人便是章邯。”
被项羽指着,章邯缓缓从列队走出,向着那为了老人拜去。
“章邯,见过范先生。”
因先前是敌人,章邯早就知晓项家营中,有这么一位人物。
“将军客气。”
范增向章邯拜了一礼,见着一旁项羽有些意动,连忙握住项羽的手。
项羽轻蔑地看着章邯,拳头握的紧紧的。
若不是范增拦着,怕是项羽早就用着那长戟,与章邯来着一番厮杀。
“将军,营帐请。”
范增将项羽落在一边,让着位置给章邯。
章邯看了看一眼项羽,见着项羽虽一脸怒色,但却无所作为,也就随了范增的意思,走入营帐。
见着章邯入了营帐,范增轻声说了句:“那刘邦已入了咸阳,你叔父交代的大业,你可忘了?”
复先楚庄王之国势,称霸天下。
项羽将拳头放开,回了句。
“籍万不能忘。”
范增才笑着拍了拍项羽的肩头。
“此人,有妙用。”
说罢,便入了营帐。
“将军?”
陈安走来,帮着项羽拿着长戟。
“无事。”项羽笑了笑,“阿安,传令下去,善待降卒。”
然后,也随着进了营帐。
紧跟其后的自然还有英布,龙且等人,只是在走到陈安身旁,幸灾乐祸地拍了拍陈安的肩头。
“快去吧!”
这什么事嘛,我不过是近侍罢了。
陈安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终是出了营堆,向着降卒方向走去。
待楚系将领都进了营帐,那义军的将领们才将头抬起,跟着入了营帐。
没人敢说一声怨言,毕竟那可是力克四十万秦军的狠人啊!
······
蜀川,天府成都。
一座还不小的院子里,一老人握着酒杯,笑出泪花。
“是这般!”
老人恍惚想起那年,少年刚入咸阳惹了些灾祸,便随意寻了家店铺闯进。
但那店家却是不恼,反而提着一壶烈酒与少年一同尝着。
老人只是轻抿了下酒液,便是将其放下。
毕竟这么狂烈的酒,从年少到现在,他没有一次喝了半杯不倒的。
“是在哪学来的酒酿之术?”
老人满是皱纹的脸笑了笑,柔和地看着床榻旁的青年人。
青年人学着那客人揉了揉头,道。
“那是一个雪日,那个客人走到茶铺的门前······”
“那客人迫着将那酒酿之术教我,我可也没想到啊!”
青年人苦笑一番。
“客人啊?”
老人长叹了句。
那客人应是那老先生的后人吧!
“逸之啊,你可记得我那铸的剑?”
“记得。”
他年少时便是因拿着这剑玩耍,而被痛痛揍了一顿。
“若是还见着那可客人,便将那剑赠给他吧。”
老人自知大限已到,缓缓躺下,禁闭着双眼,留着一口气。
老先生啊,这剑我铸成了,可我也找不着你了。
青年人愣住,看着老人嘴角上扬的笑意,也是苦涩笑了一下。
“祖父放心吧,若见着那客人,我会把剑给他的。”
春风倚着窗,绿芽新出。
老人终是咽下了最后一口气,笑着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