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地。
旧日的齐都临淄不复往日风光,没来来往往的商客,没了天下奔来的学子,只有一阵夏雨后,闯入城中的李九。
看着眼前恢宏的稷下学院旧建筑,李九在门前避着雨,心中有些触动。
在离开咸阳后,他其实并没急着离开,而是在咸阳不远处的长安乡逗留了一些日子。
直到一日,他见着高马壮人,携着飘扬的楚旗,入了长安。
而后不久,那领头的项羽分封二十路诸侯,自号西楚霸王。
而那关中王刘邦领巴、蜀和汉中共四十一县,为汉王,且置三秦王,以防汉王东出。
分封后,那项羽竟一把火焚了咸阳,这把火整整燃了三天三夜,将所有秦人的心也一并焚去。
最后,项羽扬长而去,衣锦还乡回了彭城,以复先秦之国势。
······
雨慢慢地停了,只有檐上的积水落成雨幕。
天色昏昏地压着这座城,很是压抑。
因着那齐地上新封的三齐王不约而同地放弃了这座旧都城,临淄倒还算是安宁。
夏雨初停,赖不住无聊的孩子瞒着大人走出,光着脚丫子一脚一脚地踩在水洼上,溅起水花。
一个孩子没注意,将雨水溅到了身旁人上,白素的布衣便添上了一列污渍。
孩子连忙弯腰道歉,脸上惊恐地望着这陌生人,生怕这人突然暴揍自己一顿,毕竟可有先例。
“啊?”李九看了看身上衣裳的那些许泥泞,用手擦了擦,笑着摆手道,“没事的。”
见着李九没有计较,孩子也是放松下来,也是笑了起来。
“先生真好,不像那臭人,还说自己是扁鹊大医师的后人哩,可计较的很。”
当初那人刚来没多久的时候,这孩子不小心拿着木条将那人的衣裳刮破了些,那人便什么也没说,抓起这孩子便揍了一顿。
然后,孩子回家给家人告状,家人又是将孩子狠狠揍了一顿,将衣裳拿去缝补了下,又奉了些礼,弄的那人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那人是个医师,刚来时总是无偿帮着人医治些小毛病,还听说,那衣裳是他老师留给他最后的记念,也难怪当时那人这么生气。
当然,孩子嘴上倔着,因着那人让自己在小伙伴丢了面子,嘴上不依不饶地数落着这人。
“扁鹊后人?”
李九失笑着。
“是哩,这臭人可救了不少人,便连十里内的相邻都跑来求药,诶,呸···”
说好不说那人的好话的,怎么就控制不住哩。
孩子后转身子干呸了几下。
“小兄弟,你能告诉我那医师在哪吗?”
见着李九身上也就一身衣裳,脸上也没有恶意,孩子这才指着街巷尽头靠着墙头的那一座小铺子。
“噜,在那哩,你要小心着,那人态度可不好,但若是你和他好好讲讲,他定会帮你的。”
孩子苦口婆心地说着,生怕两人会引起冲突一样。
“多谢小兄弟了。”
李九轻笑着,将因着方便说话而弯下的腰抬起,拜别了孩子,便向街巷尽头走去。
扁鹊啊,以四诊闻名,望闻问切,有善极致者,望人识病。
有趣矣!
走到铺子,便见着一个年轻人趴在木桌上,小闭着眼。
“先生?”
声音还是那般嘶哑,但似乎更严重了些。
“看病的?”
那年轻人起身张了张手臂,看了李九一眼。
“睡眠不足,气息不定,经常酗酒,幸好来得早,莫不然这嗓子便不用要了。”
说罢,便自顾自地走进店铺中,抓起草药来。
“先生,我不是来看这的。”
李九淡笑了一下。
那年轻人抓着草药的手停了停,打量着李九。
除了这喉咙,身子怎么看也是没毛病才是啊。
该不是来砸场子的吧!
李九见着皱起眉头的年轻人,知晓这人应该是误会了,便笑着解释。
“听闻先生乃扁鹊传人,不知可否为我看一下这幅身子。”
说罢,便将衣袖拉高,露出胳膊。
那年轻人沉默了下,轻轻将拾着的草药放下,慢慢走回位置,抓着李九的手把起脉来。
无论如何,这切还是基础。
只是随着时间推移,年轻人的眉头越是紧凑。
半晌,年轻人长叹一声。
“先生,如何?”
“你这脉象很乱,恕我学艺不周,未能看出什么来。”
若是寻常人有这脉象,必死无疑,但见着眼前这人还和自己说笑,年轻人是真的搞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知先生已至什么程度?”
李九苦笑着将手臂收回。
虽说这么问有些失礼,但也得问清,这是谁的问题啊?
“闻境。”
年轻人苦恼地说着。
他老师曾说他乃祖师再世,说什么若生早一些,在始皇前的那些日子,未免不能入那望境,毕竟那望境需习内息之说,而他们这一脉并没有保存下来。
闻境么?看来的确是自己的问题啊?
李九苦笑一句,便要起身离去。
年轻人思索了下,把李九叫住。
“若是不急,可留些时间,也许我能看出些什么来。”
这么乱的脉象,年轻人可不想这人离开,万一有些什么意外,也好救治。
李九转身看着年轻人诚恳的目光,想着其实自己也没地方可去,便提着手笑道。
“秦人,李九。”
毕竟也在咸阳生活了那么久了,也该算半个秦人了吧。
年轻人有些诧异地看了眼李九,握住伸出来的手。
“齐人,秦先。”
······
蜀道,入夜。
萧何将些干粮派发给营堆的将士。
入蜀一路走来,沛军都将士不断缩减,索性萧何便将所有人召集起来,让他们选择离开还是留下。
离开的人,萧何会给些钱两,以便这些人回去。
这么一来,沛军数目便更少了,但离开的人回到家乡皆称沛军良善,这也为后来的沛军不断扩充打下了基础。
夜风袭来,萧何抖了抖身子,将最后的一份干粮派发完,准备回帐中。
这时,一个青年走来。
“我派发完了,你先侯着吧,等下还会有人来。”
萧何歉意地说着。
只是那青年拜了一礼。
“大人,在下韩信,可引见萧何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