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上谈兵终究是个贬义词,那裨将虽说熟读兵书,但那也只是书上的知识,实践起来可不是这么容易的。
他只是第一次上战场,全然不知诱兵之术,加上立功心切,也不管什么,带着斥候营便去阻击那一小队魏军。
凭着人多优势,那一小队魏军倒是很快便被剿灭了,但还没开心多久,不远处便来了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肉眼望去,不见尾处。
裨将心都凉了,此时去报已失先机,若是之前就报,怕是可以有先知之计,但是现在,已是晚了。
但这情况看上去也是不得不退,毕竟不退,那便只能被人俘获亦或是壮烈牺牲。
“分散撤,去告诉上将军有敌情。”
说罢,便和人群分开一个角度撤了起来。
魏军显然不会放过这帮秦兵,得到令后,一队骑兵从军列中散出,追赶了起来。
······
幸得逃脱于难的伺候上报军情给王龁已是正午,此时大部分秦军已登上赵军城墙,两军混乱地扭打在一起。
沉思了片刻,王龁叹了口气道:“传我令,收兵。”
金锣刚刚敲起,东面传来一阵轰鸣声,激烈的战鼓宛如暴雨般敲击着,那赤红的魏军旗摇动起来。
“快,收兵。”
听着后方金锣声的秦兵愣了愣,不过很快便反应过来,顺着云梯方向往后退。
“有援兵了,哈哈,有援兵了。”
赵卒红着眼怒吼着,使出全劲跟往后退的秦兵厮杀。
长平一役,赵国哪家没有死去丈夫、儿子或是父亲呢?仇人在前,哪容得眼睁睁看着他们逃走了。
而后城门大开,赵相国平原君带着千人,向天怒吼一声:“壮我大赵。”接着便领着军马向前冲刺。
东面的魏军鼓声刚刚响起,西边楚国的鼓声便也随之而起,几十万的联军向秦军冲杀,不过片刻,滚烫的血融化了地上的雪,露出紫褐色的土地。
“快,退。”
王龁已忘记在心中狠狠地骂那裨将,只能尽可能的保存秦军。
秦军不愧是战争机器,若是其他六国的军队,死伤不过十分一,怕是军心涣散,不成军容,但现在,秦军死伤过十分二,但还是有序,有条理的撤退。
只见得白雪上,联军成合拢之势,追赶着围在中间的秦军,片刻不休。
······
天慢慢暗了下来,仅剩下的二十来万秦军退守在汾城。
望着护城河内的汾城,联军只得作罢,在汾城十里万扎营驻守。
赵卒营中,横七竖八躺着老老少少的士卒,他们实在太累了,也顾不得那块地方舒服,哪块地方不舒服,只想找个地方蒙头便睡。
时而有人围在火堆旁,喜极而泣地述说着今天自己杀了多少秦兵,杀得手都酸痛了。
虽说军营禁酒,但今天比较特殊,将军士卒都混在一起,喝着用火堆温好的酒。
比起赵营的气氛,楚,魏联军的气氛倒是严肃许多,邯郸虽说保住了,但他们此刻不是想着保住邯郸这么简单,他们在想着如何攻入函谷关,直取咸阳。
今夜,注定许多人是不眠之夜。
邯郸城里,郑安平低着脑袋不敢看向赵王的眼。
闻金而退,可在秦军主力另一旁攻城的郑安平军倒是没退,反倒进攻的越是猛烈。
郑安平知道,他立过军令状,若是撤退,保不准人头落地,所以他不能退。
但是望着那看不尽的联军,郑安平知道,他此番怕是真的要死了,但他不想死,于是他便投降了。
他带的五万人军队里其实也有一些新兵,没接受过秦军军魂的洗礼,望着自己主将都降了,自己也便跟着降了,但倒也不多,几百人罢了。
其余更多的是老兵,骂骂咧咧地拒绝投降,英勇赴死。
原先赵王本不想留活口的,毕竟他现在不想看到一个秦人,但想到一个秦将向他俯首称臣,他便留下了郑安平的小命。
朝堂上,文武官看着向那为了活命已不知羞耻的郑安平,眼里的戏谑已表露在外,若不是顾着赵王的威严,怕是会哄笑出声来。
赵王的眼里也是戏谑之态,嘴角更是微微上扬,虚假地嘘寒问暖,封官加爵。
若是但凡有一个秦人在这里,怕会是不顾生死冲出去给郑安平来一拳,因为他玷污了秦国这个国家。
封官本是时间很短的一件事,但是这次却是异常的漫长,赵人们看着那郑安平谢恩,宛如便像是动物园里,游人们看着笼子里的猴子自作聪明地向游人们耍宝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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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赵国,秦国朝堂气氛倒是冷到了极点,那战败以及郑安平投敌的消息在秦国炸开了锅。
武官们七嘴八舌地弹劾起了范睢,毕竟有举荐之罪,而王龁的战败倒是显得不怎么重要了。
范睢不敢抹去头上的冷汗,他倒是不知道自己何时在武官中如此不待见,而文官中,也没有人为他说话。
最终,倒是秦王将杯子一砸,朝堂才安静了下来,秦王撑着头摆手道:“寡人累了,你们先退后,范先生你留下。”
大臣们闹虽闹,但也不好让秦王失了脸色,便陆续退下,只剩得秦王和范睢两人。
王龁已将军情一五一十上报,包括裨将的不报之过,所以秦王知晓,此战,他也有过。
但是他现在倒是不想在意这些,他现在想着的是如何阻止联军攻秦,其余什么的也不怎么重要了。
范睢不等秦王开口,便是直接磕头谢罪。
“臣有罪。”
秦王连忙将范睢扶起。
“先别说这些,那联军欲攻我大秦,其余各国也开始纷纷起兵,范先生,你说如何是好?”
范睢一愣,想了想,道:“愿大王请武安君披帅,救我大秦。”
秦王不做声,沉思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