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蒙骜所领军的斥候来时,李九正啃着一块硬的石块模样的面馍,见着大汗淋漓的斥候,不慌不忙地将面馍往怀中一揣。
原定于午后的进攻计划有变,改在了午时,领军也变成了蒙武。
望了望天色,李九看了一下远处的城池,拿手肘子碰了碰一旁啃着干粮的“平”,开口道:
“准备袭营吧。”
......
吴城,据闻是兵家吴起所建,易守难攻。
秦军中军内,蒙武望着城墙上密密麻麻的黑影,淡淡下令道:“攻城。”
因那鲁国工匠大多入秦,秦军军械较之前多了不少,还多了几个新东西。
轒轀车前头,举着圆形巨盾的向四周护着,让着那铺天盖地而来的箭雨没了方向。
轒轀车缓缓行着,其后的前军则是跟随着慢慢推进,而在中军,数不清的秦兵单跪拉弩,“嗦嗦嗦······”的箭羽声响起,密密麻麻的箭头遮蔽了天空,天女散花似的落在城墙边上。
因有箭弩护着,那轒轀车与那云梯走的很快,与那城墙越来越近,几个呼吸下便又走了半个路程,但有那大圆青铜盾护着,纵使多么密集的箭弩,也伤不到那轒轀车里的士兵。
眼见着那秦军步步袭来,那魏国将领却是耐不住了,摁在女墙上的手使劲地抓着。
转而冷呵一声,大事喝道:“换!”
几乎是一瞬间,那女墙上的弩手往后拉开几步,而那一旁拿着戈,矛的士卒向前,守在了那城墙缺口上,眼睛直直地盯着那没有十来步的云梯。
往后退的弩手也没闲着,向天拱起一个角度往云梯后的步卒射去。
说实话,这种漫天撒鱼效率倒是挺高的,一阵箭雨总能带走上千人,总比瞄着一个打来的高效。
秦军营帐中,摸着胡子注视着前面战况的蒙骜笑了笑,跟着随从道:“吴城易守难攻,应加上临冲车,不过也无大碍。”
随从哈哈地笑着,不敢反驳一句,毕竟他可知道这蒙老将军的脾气(护犊子),若是说了些什么不中听的话,难保又免不了一顿加训。
蒙骜见着随从不说话只是笑,也不在意,只是眼光柔和地看着中军内正骑着马的蒙武。
我们这群老家伙可是半只身子埋入土了,你们这些年轻一辈可快点成长起来啊!
不过,蒙骜似乎想起了什么,嘴上的笑容咧得更欢了,看的一旁的随从摸不着头脑。
城外,那云梯只差几步便到了城墙下。
那魏国将领望了望城下不远处的轒轀车,传命:“圆木,滚石,快!”
说罢,那士卒们将身旁的圆木,滚石抱起,使出全身力气往城下一砸。
只见得那圆木,滚石砸在那青铜圆盾上,只发出碰撞的闷声,想象中的车翻人倒却是没有出现。
那魏国将领咬牙切齿地看了下那有五人宽的青铜巨盾,高声道:“想活着回去的,就给我认真打。”
说罢,秦军的云梯一个个搭在了城墙上,接着便是海浪般的秦兵。
一个少年魏卒颤颤抖抖地卡着城头左边女墙的第一个凹凸口,原先他本不是守这的,是一个老兵见他颤颤抖抖的抓着戈,没好气地将他揪到这里来,自己替他顶替了位置,他倒是不反对,因为这里容不下云梯放置。
听着漫天的杀喊声,少年魏卒慢慢将头探出女墙(这是这辈子他做过最愚蠢的决定)。
只见那轒轀车前的全部青铜巨盾放下,每个青铜巨盾后露出了五个人,皆是黑色重甲,手上抓着一个钩爪。
少年魏卒还没反应过来,只见一个钩爪抓在他前面的女墙,一个呼吸后,一个披着白色铠甲的人出现在他面前。
“敌······”
还没等他说完,那白甲将手中的长矛一挥,那少年魏卒便没有呼吸了。
三千飞爪,倒是极其壮观,只是苦了那些在钩爪前的魏卒,还没刺出,便被那黑甲刺死。
“该死。”
那魏国将领见着,运起一身内息,拔剑向最近的那个黑甲刺去,他当然知道这群黑甲绝不是普通士卒。
“百人一组,破营。”
白甲说罢,将卡在女墙上的钩爪用力一拉,将半块城墙给扯了下来。
那黑甲听罢,以百人为一组,一半拿起弓弩蹲位,围成了一个圈,而另一半便像那白甲一般将钩爪扯出,往城内奔去。
见着那黑甲,那弩手却是反应过来,密密麻麻的箭头往那黑甲射去,虽说那黑甲有三层(两层是布甲),但也耐不住近距离的弩弓。
那箭矢顺着那甲片没入那黑甲的肩膀,肩膀上的衣甲都有被染红,那黑甲却是没事人一般,抬手举起,往那射弩弓的人射去。
而那往城内冲去的黑甲,即便带着三层铠甲,一柄齐身秦铍,一架弓弩,但也像是没负荷一样,丝毫没有减速。
那黑甲左手拿着钩爪,右手挥着秦铍,向城墙的过道杀去。
“这绝不是普通步卒!营军,拦下!”
那魏国将领喝道,随即便挥剑向一旁冲向城墙走道尽头的黑甲斩去。
“当。”
只见一把长矛出现,将那将领的长剑顶开。
那黑甲回头望了眼白甲和魏国将领,而后不停留的奔去。
魏国将领已经看出点什么,一边挡住白甲的攻势,一边向已向城墙赶来营军喊道:“莫管了,守住城门!”
但话音刚落,便已经有十几个黑甲将钩爪卡在城墙上,顺着绳子向城滑下。
魏国将领还想说什么,却被脸前的长矛被迫收住口,侧身往后一挪。
但那气浪却是将他的头甲冲开,把头发吹散。
“尔等何人?”
“秦武卒。”
说罢,那白甲操着长矛向上一挑,刺到那将领的铠甲处。
那将领只觉胸口沉闷,好像被巨石压着一样,右手的长剑向白甲的肩膀斩去。
剑气生风,但那白甲没有躲开,反而在他出手的瞬间,将那长矛一收,接着便顺着那将领的甲片刺入。
“砰”的一声,白甲被那长剑砸出三步,只觉肩膀一阵麻痛,而那将领看着白甲出矛,侧让着身子,让那长矛刺到了肩膀。
冷吸了一口气后,魏国将领环绕了四周,那黑甲大半数已消失不见,城门不知何时在里面被打开了血红一片堆满了尸体,下一秒就便那黑乎乎一片的秦军拥入,而大多秦兵也顺着云梯冲上了城墙。
而当有人飞钩上城墙时,那秦军将领便全军进军了,现在,那中军也快兵临城下了。
守不住了啊。罢了,只求死的痛快些吧!
魏国将领哀叹一口气,而后双眼盯着那白甲,像是盯住猎物一样。
白甲回头看了一下看不清尽头的秦军,向着那魏国将领说:“降吧,可不死。”
那魏国将领没有说话,只是冲着白甲嗤笑一声。
白甲叹了一口气,然后举起手中的长矛向前一滑,魏国将领举剑相抵。
“当。”
魏国将领被打退一步,拿着剑的手微微颤抖,不过那白甲却是没有给他停歇的机会,趁势向前击去。
魏国将领见势,一个横劈挡在身前,那矛尖便戳在剑身上,浑身的气浪一炸,吹起了满地尘土。
接着,那魏国将领便一个探身绕过长矛,弯腰向前一斩。
那魏国将领本觉得这人应会躲开,斩出后便左手探上甲内的短刃,但却没想这人躲都不躲,架着长矛立于地下,挡在了来袭的长剑。
那魏国将领顿了下,马上放下手上的长剑,拿着短刃的左手向前刺去。
这一击却是中了,锋利的刃剑刺中白甲的肩膀(本是刺喉咙的,被躲开了),划拉一下,那白甲便泛着红光。
只是魏国将领觉得胸口闷痛,手下意识往下一摸,只摸得一把剑,剑身湿淋淋的,带着鲜血。
······
纵使战争何等残酷,激烈,史书上也不会有很详细的记载,只是寥寥记载数十字:“秦昭襄王五十三年,秦拔魏吴城,魏降,为秦属国。”
至于是谁率军,如何攻下,何时攻下的,这些不太重要的细枝末节就不得而知了。
魏败,早在各国的意料之中,只是他们没想到,这魏败的如此之快,五万之众,只撑了半天便败了。
也不知是其余五国联合的原因或是什么,秦军在吴城之战后,便早早班师回咸阳,再没有攻伐的意味。
不过天下倒是有了秦武卒的传闻。
额,不怕死的传闻。
后,韩王然入秦觐见,以修二国关系,至此,秦已得半个天下。
······
秦昭襄王五十四年,那由蜀川通往关中的诸多运粮栈道已修好,可以在一月之内运输四十万大军整整半年的粮草。
魏辙早已回到咸阳,不过他倒是挺忙的,早上便不见人影,晚上也是忙到很晚才会回来。
至于秦王,身子倒是不如之前了,有时咳嗽都能咳出血来,虽说有宫内医师的调理,但面容还是憔悴了许多,似乎一夜老了十多岁一样。
倒是武卒营成军了,还特意在校场划出了一块地方给练兵用。
不过武卒倒是难养,人数也不过三千人左右罢了,这军只得秦王统领,战则从军,不战时便留守咸阳,充当城防军,搞得那门卫每天都能见着一个白衣将领带着一军黑甲在城郊,那一个个的气势,若不是早知道,怕会以为是那时长平从人血堆回来的将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