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如过眼烟云,一个眨眼,它便走过了几个春秋。
荀况已经不记得在这楚地过了多少个春秋。
只知道头发全白了,腰也弯了,没了往日的挺拔,身子还时不时出些毛病。
“咳咳。”荀况放下手上的竹简,艰难地起身去倒了杯水喝。
放眼望去,屋内只有数不清的整理的整整齐齐的竹简,有些竹简看着全新,应是近来才编成的。
“荀师,你如何?”
当年被项老将军派去邀荀况入楚的青年也成了中年人了。
他本是项老将军的门客,与荀况接触久了,才了解到了读书人的追求以及坚持。
他第一次如此敬服一个人,所以知晓荀况出任兰陵令,便去告别了项燕,随着荀况入兰陵教化去了。
可以说,荀况将稷下学宫的点点滴滴都搬来了兰陵,使之成为了不亚于稷下学宫的学习圣地,便是鲁地的儒生也有来求学的。
而此时的稷下学宫仍在办学,只是再也没有出现一位天下闻名的大家了。
“有劳先生护我周全了,之后便不用劳烦先生了。”
荀况将案桌上新编的竹简合上,收起来放在案桌的左边。
而桌案的右边,则是一卷王书。
楚王去世了,然后李园发动了政变,春申君也在这次政变中被害,而荀况他则是被免职了。
“还是再劳烦先生一次,替我挪下这些书。”荀况笑着对那剑客说,“我老了,搬不动咯。”
剑客没有说什么,只是拿起一叠又一叠的竹简往外走,搬到外边的马车上。
过了一个时辰,那竹简才堪堪搬完。
荀况倒了杯水给剑客,然后坐下环顾四周。
想他荀况一生传道受业,学生满天下,只是这些学生啊,学成后都回去了,到最后,还只剩他一人罢了。
“荀师,往后如何?”
“隐居,著书立说。”
······
荀况去职的第二天。
“鬼将军,大王寻你。”
这时,李九坐在石凳上,挑逗着缟鱼。
闯进来的王家侍卫不等李九说话,便取出一道王书。
李九看了下王书,接着揉了揉眼睛,叹了口气。
他早有听闻,说那嫪毐竟然与太后生了两个儿子,那嫪毐还以秦王假父自居。
嬴政也自然知道,但最让嬴政忍受不了的是,他如今在世上的唯一亲人—他的母亲赵姬,竟同意了他的情夫,废掉自己,让情夫的儿子当秦王。
为此,赵姬还特意回了咸阳,偷了那秦王印。
李九看完王书后,将王书烧掉,去军营取了武卒营,便往王宫去了。
蕲年宫。
嬴政坐在楼阁之上,眺望着远处的山河,静静等候着。
“先生?”
听着不急不慢的脚步声,嬴政轻轻说道。
“早有那人传闻,怪我,让他们没和大王说。”
“先生也是为了我好。”嬴政回头笑了一下,“今晚,有劳先生了。”
李九没有说什么,走过去拍了拍嬴政的肩膀,坐在一旁。
“待大王亲政后,我便献上一样礼。”
嬴政愣了一下,转而笑道:“先生答应我的剑还没给我哩。”
李九没好气地刮了眼嬴政,起身道:“我下去看看,大王可别乱走。”
然后,李九便离开了,留下嬴政一人在那不知道思索些什么。
夜幕很快降临,只是那叛军的火把让这王宫亮了起来。
万军中,站在前面的自然是嫪毐,正邪笑着看向蕲年宫。
他不过是吕不韦想要摆脱太后的弃子,可谁又能想到,他能走到这一步呢?
他不仅是长信侯,有封地,有仆从,掌管着宫中大小事务。
如今还可以更进一步,废掉秦王,自立秦王。
想到这,嫪毐大笑道:“诸位,待我为秦王,你等皆为朝臣。”
“遵大王令!”
这万人渐渐逼近蕲年宫,眼看只有百来步的路程,眼前却出现一军。
领军之将着一身白甲,在黑幕中分外显眼。
白甲将领后面则是一群黑甲,在黑幕中看不清表情,只是握着的秦剑泛着月色的光芒。
只见那白甲将领纵马在前,居高临下地看了眼嫪毐。
“备战!”
数千人执剑,大步向前。
那万人之军愣了下,也下意识举起了武器。
“袭!”
那将领矛指嫪毐,纵马一挥,像飞矢般袭去。
月色暗淡地撒在大地上,那满是鲜血的地板也有异样的色彩。
宫内枝头上的夜鸦啼叫着,一声接着一声,掩盖住了那厮杀声,以及痛苦的哀鸣声。
战况如何激烈,史书没有记载,只知道嫪毐败了,败的很彻底。
嬴政便端坐在楼阁之上,静静地看着这一场厮杀,看他血流不止,看他哀痛厮嚎,看他兵败如山倒。
夜静静地撒布天空,蕲年宫很快又恢复了往日的安宁。
只有那青年坐在楼阁之上,突然起身背对山河。
吕不韦啊,也该退下帷幕了。
······
吕不韦是第二天才知道这场叛乱的,才知道那不知死活的东西竟召来了万人之众,想要废掉嬴政,自立为王。
“愚徒,掌管宫中事务这么久,以为取了那守城军便行了么?不知道秦王还有一军么?”
只是待吕不韦往地面砸下第四个酒杯时,李九来了,带着一份王书。
“吕先生,大王有令。”
不久后,嫪毐在市中车裂,抛尸于众。
没有人惊讶这场叛乱的失败,只是惊奇这人怎会不知死活,秦人指着这人议论纷纷,论了良久,也没论出个缘由来。
这场叛乱来的快,去的也快,没有人知道详情。
只知道这一天起,秦王嬴政开始亲政了。
只见百官之上,那青年端坐王座之上,垂着双手,大声道:“皇天后土,佑我大秦!”
后来,嬴政去了一趟旧都。
嬴政让侍从退下,自己一人走入宫中。
开始,宫中传来孩子的哭声和女人的哀求声。
待嬴政冷着脸出来时,那孩子的哭声已经停了,女人的哀求声则换成的谩骂声。
嬴政没有理会,只是一步一步地离开,步伐不轻不重。
这年是为秦王政九年,秦王嬴政开始亲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