邯郸外城，秦军压城。
邯郸城上，赵军旗在风中昂然着。
赵卒举着武器，怔怔地看着，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赵王登上高楼，脸色苍白地看着远方的秦军。
黑旗迎风飘扬，似极了当年的模样，只是，守城之人，不再是那位老将军，赵王也不是那个赵王了。
天是阴沉沉的，枉想遮住天边的光芒。
厚厚的云层，似乎压在人身上，让人喘不过气来。
赵王深吸一口气，压下身上的不适感，转头看了一眼后边，想着些什么。
秦军兵分两路，欲南北夹击邯郸，现在南军已至外城一线。
李牧以为，南军有江水之恶，外城之固，且可牵制数日。
而北军越过上党，即可从番吾直攻邯郸，无可防备。
因此，李牧领北境之军蛰伏番吾之地，司马尚领邯郸之军，加援外城，以累秦南军。
突然，天又昏暗了许多，大风起矣。
大风撕扯着军旗，似乎要将其从邯郸城上放倒在地。
远方，鼓声响起，只是冲天的冲阵声，嘶喊声在这大风前不堪一击。
大风刮走一切的声音，传入耳边的，不过时是大风撞击什么东西的“呜呜”声。
赵王身子一震，将手支在高楼的栏杆上，才勉强站稳身子。
国境大荒，国外秦袭，上天，我赵如何负你？
天之不公，天不公啊！
赵王握紧拳头，咬着牙栓，狠狠地盯着头上的这片天。
只是，上天无语，没有人回应这赵王的心音。
赵王终是忍不住，用尽了全身气力似的瘫软在地，一旁的侍从急忙跑过，将赵王扶起。
这时，赵王只觉头顶一凉，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一点孤独的雨珠领跑在前，一骑绝尘地抛开其他雨珠在天上飞速坠落，精准地落入赵王头顶上。
很快，雨点纷纷坠落，所有人都抬头看着天。
只见在大风的撕扯下，雨点被撕裂成雨线，在昏暗的天空背景板上独舞，泛着银光，如夜中飞舞的萤火虫。
真美，一些人这么想着。
只是，下一刻，无人再看雨了，被吸引开的冲阵声再次响起，所有人都握紧了手中的武器，任凭那被大风拉长的雨线打在身上。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战事，是会死人的，如此美好的事物不出现在这。
······
一处低洼的泥坑上，积着不少泥水，突然，一只马蹄踏下，溅起些泥水。
天不停地下着雨，本就难以行军的谷地就更不好走了。
大雨冲洗着山上的泥土，慢慢地向下流淌。
加夜行军，再碰上这么一场大雨，纵是经受训练的士兵也扛不住。
抹了抹额头上的雨水，领将咬了咬牙，发了一道急令。
”加急行军。”
待出了山谷，便找处地方扎营休息。
步卒听着这个急令，舔了舔嘴唇，没说什么，只是默然地摆动这双腿，机械地行走着。
过了半个时辰，雨还没停，似乎还有加大的势头。
军阵无声，突然，一支箭矢打破了宁静的氛围。
只见得一匹马瘫软在地，一直箭矢没入马身，鲜血流出，与地上的泥水混在一起。
咬着木片，马儿并没有嘶鸣，只是身子在不停地抽搐着。
“敌袭！”
一旁的人看着这般景象，抽着全身力气嘶吼着。
马儿旁边，摔倒在地的骑兵呆呆地看着眼前已经一动不动的马，眼泪从眼眶蹦出，与雨中混杂着。
很快，数不清的箭矢铺天盖地袭来。
乱声骤起，从四面八方传来。
只见望不见尽头的赵骑收起弓弩，操着戈矛向秦军袭来。
很快，秦军阵便被分割成几团。
秦领将看着这袭来的赵军，意识到了什么，吐了口浊气，喝道:“散阵分逃。”
这北军本来不过十万人，加急行军和赵军阻挠下，已不足九万之众，怎敌的过这赵国最后的精锐之师呢？
说罢，秦领将咬牙挥马冲入敌阵，所到之处，皆是人马翻滚。
不知过了多久，乱声终是停了。
翻到在地的秦军旗被泥水压着，除去一角的黑色，皆是血和泥水混杂的颜色。
尸体和断肢被雨水冲的到处都是，空气充斥着浓浓的血腥味，重得让人想吐。
雨是什么时候停的，所有人都已经忘了。
已经胜了的赵卒坐在地上，踉跄一下，吐了口血水。
慢慢抬起头，只见天边的光线划破云层，照在泥洼上，照在已是紫褐色的布甲上。
突然，天边出现一道彩虹，鲜艳夺目，让人呆呆地看着，忘了这是战事。
军中，李牧将泡在泥水的赵军旗拾起，用衣甲手臂边的布片轻轻擦拭着。
“将军，散军还追么？”
李牧将军旗插起，抹了抹额面的雨水。
“回去，外城可不好守。”
没有人说什么，只是静静地从尸横遍野的地方站起，搬开压住脚的尸体，轻轻地集成军阵。
很快，赵军便在那插在黄泥上的军旗集成军阵。
所有人昂头看着那面已看不清原来颜色的军旗，只是那大大的赵字仍熠熠生辉。
“兄弟们，一路走好。”
李牧看着已被堆起的长眠着的赵军勇士，躬身一拜。
身后，所有人跟着一拜，肃然地看着那之前还一起说笑的兄弟，如今却天隔一方。
再拜，三拜。
李牧不舍地别过头，骑上马儿，淡淡地说了句:“回防。”
轻轻地抬头看着照射的阳光，暖入心房。
半晌，往日安宁的山谷恢复了宁静。
一只野兽被血腥味吸引而来，看了看那边堆成山的尸体，野兽停了停，没有过去。
只是试探性地走过一旁乱七横八躺着的尸体，脚轻轻踩在那黑旗上。
也不知是爪子太过锋利，还是这旗被泡的太急，野兽轻轻一划，那黑旗便被开了口子。
野兽小心翼翼地躲过兵刃，还有裸露在外的箭矢，走到石头边。
只见得一人趴在马儿的肚子上，死死地抱着马儿。
突然，野兽似乎嗅到了什么，往山林中长啸。
只是，还未等野兽的同伴赶来，几匹野狼从林子中飞快袭来，一把咬住野兽的脖子。
待口中的野兽没了生气时，野狼将口中的野兽放下，看着四处的尸体，贪婪地甩了甩舌头，吞咽了下口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