蕲年宫内。
黑衣青年坐在榻上,看着案上的公文,漫不经心地看着楼阁外的青山一眼,淡淡一笑。
韩国破灭,七雄而为六,不失为一件喜事。
突然,一个黑袍男子缓缓而入,看着榻上的黑衣青年怔了下,而然弯身一拜。
“高拜见王上!”
“免。”
嬴政收回目光,看向一旁侧立的赵高。
说来,赵高年弱嬴政几岁,却喜穿黑袍,与他年纪有所不符,看上去有些滑稽。
嬴政淡淡抬眉,又放下,呼了口气,也就难得理会赵高的衣着。
“赵卿,燕太子如何?”
赵高不敢望向嬴政的目光,低着头道:“如大王谋,已逃咸阳。”
赵高如何都不会想到,榻上的秦王竟会算计往日的挚友。
要知道,当秦王流落赵国时,那燕太子丹也同为质子,却与赵人不同,交好于秦王,且不少接济秦王。
想着,赵高额头出了些许细汗,不敢再想,低头看着地板,等待秦王的命令。
“善!”
嬴政看着低头看地板的赵高,好一会才憋出一句。
“我军如何?”
“回大王,蒙将军将至咸阳,至于攻韩之军,未明。”
赵高急忙回应,不敢怠慢。
那攻韩之军赵高也是近来才知晓,原来是双线作战,他原先以为那支军队,只是由蒙武领军灭赵。
可谁曾想,秦王想的是攻赵以灭韩,那么那领军攻韩之将是谁呢?
王翦将军在家休养,王贲少将军为攻赵副将,而蒙武将军领军攻赵,蒙家两位少将军与那稍有显名的李信将军且在军营。
且朝中老将皆为养病,想着方才秦王漫不经心的模样,想来也只有那位常戴面甲的鬼将军了。
“如此啊。”嬴政轻轻一笑,“无事,赵卿便退下吧。”
这王书早该到了韩国才是,若是如此,那先生应当回到咸阳才是。
忽然,嬴政勾了勾嘴一笑。
也是,以先生那般慵懒模样,怎会即刻起军呢?怕是要待上几天才是。
赵高悄悄抬眼看了秦王一眼,又快速放下。
“诺。”
这般笑意?
赵高身子打了个冷颤,连忙拜了一礼,快步离去。
嬴政看着赵高恨不得马上消失在自己眼前,哭笑不得。
寡人有这么恐怖么?
想着,嬴政也没兴致批阅公文,慢步走到楼阁处,俯视咸阳风光。
姬丹,莫怪阿政,所为其国啊!
连横所在,师出要有名啊,若无你逃出咸阳,寡人便难以出军燕国啊。
如今韩国已灭,魏国惧怕,欲归属秦国,齐国免天下之事,楚无援于燕,赵。
那么,赵将先亡,其次燕亡,如此,北上两雄休矣。
想到那赵国的李牧,号为武安,嬴政的笑意便是褪去。
如此良将,秦国大意不得,再等等吧。
想罢,嬴政抬眼看向远处青山淡淡萦绕的薄云,眼神有些黯然。
这秦国之王啊,自然要秦人所敬畏,可这敬畏啊,连个说话的人都没。
扶苏还小,尚不知人世;而李斯吧,善于法略,也不敢与之谈心;至于那缭老先生,怕是对寡人有所不满。
想着,嬴政摇了摇头,淡淡一笑,转身回到榻上。
随意看了眼不远处的周鼎,眼神火热起来。
随它吧,寡人当为天下之王!
······
咸阳城外,马蹄声回响。
听着远处传来声音,王翦和身旁一位妇人向不远处望去,只见远远走来的旗帜和军阵。
“回来了,回来了。”
妇人轻轻抓着王翦的手,大喜道。
“夫人,我看得见。”
王翦看了下身旁万分激动的妇人,无奈地点了点头,回应道。
听着王翦有些敷衍的回应,妇人不满地瞪了王翦一眼。
此前,王贲参与不过是小规模的军伐,如此上十万人的大军伐,还是第一次,也难怪妇人激动。
“哈。”王翦看着自家夫人的脸色,讨好地笑了笑,“这番是我错了,好吧?”
“这还差不多。”
军阵慢慢走近,走在前头的是骑在高大骏马的蒙武,身后才是王贲。
蒙武见着王翦,向身后的王贲笑说了几句,让手下各军领将先入军营。
吩咐罢,蒙武便领着王贲向王翦处过去。
“夫人好。”
见着妇人,蒙武笑着道。
妇人笑着回应,然后慢走到身后的王贲旁边。
蒙武看了看还愣在原处的王翦,笑道:“病秧子,出城迎我了?”
王翦没好气地看了蒙武一眼,也懒地理会这人头,直接道:“那北境之军如何?”
正脱下胄具的蒙武听闻,停了下,正色说:“强悍,不弱于我军。”
能与秦军如此拼杀,且据上风的军队,这天下也只有这一支了,难怪能让匈奴不敢南下牧马。
看着神色凝重的蒙武,王翦有些好笑。
也不知是谁在大王那大言不惭地说,誓破赵军,还顺带踩了他王翦一次。
手拖着胄具,蒙武听着王翦没有再说,便向王翦看了一眼,见着那副古怪的模样。
蒙武也自然懂得,耳边微微泛红,一脸正色冲王翦道:“那是豪言壮志,你不懂。”
说罢,蒙武一副“你不懂,而我懂得比你多”的神色,若不是耳边微微泛红,蒙武倒像是得理的一方。
“好好,我不懂。”
王翦也不是理会,笑着道。
“阿九那小子怎么样了?”
蒙武只是得了王令,可以撤军,至于韩国那边的消息,还没能知道。
“韩亡了。”
“如此甚好。”
两人没有那般忧愁,灭了便是灭了,毕竟,那可是战事啊!
“还没回来?”
“应该在韩国偷闲哩!”
说罢,两人不合而同地笑了起来。
不远处,妇人和王贲也小笑起来。
只是,王贲的笑意有些牵强。
毕竟,刚打完仗回来,你娘告诉你给你找了门亲事,换作是谁也乐不起来吧?
蒙武看着笑谈着的两人,脸色有些阴沉。
所以说,他那两个憨货就没个来迎接他的吗?
王翦笑了笑,轻轻给蒙武锤了一拳。
“你那两位少将军被大王调去练军了,求着我这上将军来迎接你哩!”
只是,蒙武头一次没有反驳王翦这“上将军”的名号,轻声叹了口气。
孩子他娘去世的早,自己又常在军营,也就孩子他娘去世那几年陪伴了他们一会便又行军打仗了,倒是亏欠他们了。
“他们会理解的。”
王翦笑着道,而后让妇人快点带王贲入城,不然饭菜都要凉了。
······
“迎我军兮!”
楼阁之上,黑衣青年望着远处的城门方向举杯痛饮